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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


  §第二十八回 舞影翩翩飛刀殺仇敵 風雲動盪俠士護危城

  只見芝娜低呼一聲,身軀如花枝亂顫,那第三柄飛刀失了準頭,插不正後腦下麵的命門要害,卻刺著了土司的背心,「錚」的一聲,飛刀激起,最靠近土司的人是班禪活佛的代表,他不懂武功,猛然間見飛刀射到,慌不迭的低頭一閃,不料那飛刀之勢是斜飛而下,他這一閃,湊個正著,「哢嚓」一聲,飛刀插入了他的背脊,半截刀刃連著刀柄露在外面,顫動不休。

  法王揚袖一拂,立即一躍而前,以他武功之高,一伸手就能將芝娜拿著,但因忽見班禪的代表受了飛刀誤傷,這一來,饒他是「活佛」身份,也嚇得呆了,急忙先上去救護班禪的代表。芝娜一跳跳上神座,倏的撕開面紗,叫道:「我是沁布藩王的女兒,刺土司是報父仇,與旁人無涉!」

  說時遲那時快。白教的四大護法弟子一湧而前,為首的大弟子手指已觸及了芝娜白色的長裙,芝娜一說完話,伸手一拔拔出插在她肩上的那柄飛刀,倏的回刀向咽喉一刺,登時鮮血泉湧,軟綿綿地倚在佛像的身上,眼睛勉強睜開向堂下一望,又徐徐合上,臉上帶著滿意的也是痛苦的微笑。她臨死之前,在人叢中瞧見了陳天宇,陳天宇的眼光始終沒有離開她。

  開光大典,何等神聖莊嚴,卻忽然發生了血濺法壇之事,大殿上下人眾都驚得呆了,忽又見芝娜自殺,空氣死寂,猛然間不知是誰失聲駭叫,登時大家都驚叫起來,向外亂湧。這剎那,陳天宇要哭卻哭不出來。眼見芝娜的屍體慢慢倒下,只覺胸中熱血上湧、突間叫出聲來:「芝娜,芝娜!」

  不向後退,反想擠上前去,他是練過內功的人,被唐經天禁止他說話,胸中鬱積已久,這一下拚命大呼,在諸聲吵雜之中,更顯得分外突出。唐經天急忙在他耳邊說道:「暫忍悲痛,休惹風波!」

  扯他疾向外走。陳天宇這時已失了知覺,渾渾沌沌地被唐經天拖著,任他擺佈。

  殿上殿下,亂成一片。只聽得有人叫道:「土司已被刺死啦!」

  是土司的隨身武士檢查了土司的傷勢之後說的,土司披著護甲,他本身又練有紅教的外功,若不是飛刀剛剛插中他腦下三寸的命門要害,無論如何也不會斃命。

  眾人雖都料到土司必死,但聽得眾武士都齊聲吶喊,仍是驚心動魄,往外擁擠之勢更甚了。大殿外面的善男信女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跟著騷動亂跑,就如一群被敵人追逐的敗兵一般,潮水般地往外湧。只聽得大殿上的俄馬登又高聲叫道:「快捉刺客的同黨呀!」

  唐經天正擠出了外面的月牙門、一個護法喇嘛突然將他截住!

  唐經天腳不停步,橫肘一撞,那護法喇嘛大叫一聲,跌倒地上,後面人如潮湧,有幾個人在他身上踏過,待他爬起來時,唐經天與陳天宇早已鑽入人群之中,沒了蹤跡。

  白教法王雖在驚惶恐亂之中,仍是眼觀四面,耳聽八方,陳天宇那兩聲大叫,早已被他留意上了,但殿下人頭簇擁,陳天宇、唐經天二人穿的又是一般薩迦居民的服飾,急切間瞧不清他們的面目。這時見護法喇嘛被人打倒,法王急忙追了出來,指著月牙門大叫道:「閒人快快閃過兩邊,刺客的同黨是當中這兩小子!大家不准亂跑,原地站住!」

  法王一叫,果然把擠向月牙門的人流遏住,唐經天吃了一驚,心道:「這法王當真厲害!」

  正在盤算脫身之計,忽聽得有一個極熟悉的哈哈怪笑聲,有人叫道:「閒人閃開呀閃開,待我來瞻仰活佛!」

  正是金世遺的怪聲,唐經天來看開光大典,本來是為著撞金世遺,但這時卻無論如何不能停下與他相見了,趁著混亂再起,唐經天拉著陳天宇擠過了月牙洞門,百忙中回頭一瞥,只見法王已與金世遺鬥在一起。唐經天莫名其妙,金世遺雖是玩世不恭,但竟敢在此時此地,向法王鬧事,那卻是連唐經天也絕對料想不到的事,不明他是為了何來?

  擠到外間,地方寬闊,唐經天拉著陳天宇迅速逃走,片刻就跑出寺門。沿著山后小徑奔逃,過了一支香的時刻,他們已逃到了噶爾那山的山背,人群都被隔在山前,連一點人聲都聽不到了。唐經天心中稍寬,在陳天宇的背心輕輕一拍,道:「陳兄醒來!」

  陳天宇兩眼呆呆地望著他,茫然無神,喃喃說道:「呀,芝娜,芝娜,而今我明白你為什麼去做聖女了。」

  唐經天道:「人死不能複生,我看這次亂子,只怕要生出極大的風波。你我還是趕快回衙,商量善後為好。」

  陳天宇仍是昏昏迷迷,似聽懂又似未曾聽懂,睜著眼睛說道:「我又不能將她的屍體領回埋葬,怎麼替她辦後事呀?」

  唐經天急道:「不是這個後事。」

  情知一時之間,說不明白,只得拖著陳天宇又跑。

  忽聽得有人用藏語冷冷說道:「你們鬧出了大事,就想一走了之麼?」

  唐經天抬頭一看,只見山樹後面,轉出兩個人來,一個是印度僧人,右手握著一根碧色的竹杖,左手托著一個金盂缽,此人非他,正是以前來搶過金本巴瓶,被冰川天女打敗的那個苦行僧。另一個則是昨夜私探法王行宮的那個印度武士德魯奇,唐經天心中正在奇怪,他們怎麼這樣快就知道了?那苦行僧不由分說,就是一杖掃來,左手將金盂缽一翻,又向陳天宇迎頭罩下。

  唐經天見那金盂罩下,來勢極猛,怕陳天宇抵擋不住,橫肘一撞,施展絕妙的巧勁,在間不容髮之際將陳天宇撞得身形飛起,迅即左拳上擊,右掌橫削,左拳用的是大力金剛手的功夫,只聽得當的一聲響,有如鐵錘擊鐘,那苦行僧盂缽一翻,缽頭朝外,一下子罩著了唐經天的拳頭,盂缽飛一般的旋轉,唐經天只覺得缽中隱隱有一股吸力,自己的拳頭竟然抽不出來,吃了一驚。但他究竟是天山派嫡傳弟子,絲毫也不慌亂,右掌一翻,用的是至剛至猛的「五丁開山」巨靈掌力,那苦行僧一杖掃來,被掌力一震,杖頭忽地翹起,乘勢戳唐經天胸口的「璿璣穴」,唐經天早已料到有此一著,化掌為拿,忽地從至猛至剛的「五丁開山」掌法變為剛柔並濟的大擒拿手,縮掌一抓,立刻將苦行僧的竹杖抓住。

  苦行僧也吃了一驚,急運內力往外奪杖,卻也奪不出來。這一來變成了苦行僧的竹杖被唐經天右掌所制,而唐經天左手的拳頭卻被苦行僧的金盂所制,兩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急切之間,誰都不能解脫,變成了僵持之局。德魯奇是這個苦行僧的師侄,知道師叔的脾氣,動手絕不要別人相助,但此時見唐經天武功太強,師叔頭頂上直冒出熱騰騰的白氣,把心一橫,拼著事後被師叔責駡,解下纏在腰間的鋼索,呼的一抖,鋼索有如長蛇出洞,流星閃電般地掃到唐經天面門。

  若在平時,唐經天哪會把德魯奇放在心上,但此時他與苦行僧苦苦相持,誰都不能脫身,眼見鋼索飛來,竟是無法閃避。陳天宇卻呆呆地站在道旁,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唐經天一急,猛地大喝一聲,這一喝有如半空裡突然打下一個焦雷,德魯奇窒了一窒,鋼索垂了下來,差三寸沒有打到唐經天,陳天宇被這一喝喝醒,飛身一躍,揮劍直取德魯奇。

  德魯奇見陳天宇疾如飛鳥,已自嚇了一跳,陳天宇淩空下擊,一招「倒挽銀河」,將德魯奇的鋼索蕩開,再一招「大鵬展翅」,將德魯奇迫得手忙腳亂,待到身形落地,第三招「冰川飛恨」又到,這三招一氣呵成,正是冰川劍法中的精妙殺著,德魯奇哪裡抵擋得住,只聽得唰的一聲,德魯奇頭上的六角毗盧帽被陳天宇利劍削為兩半。

  唐經天大喜,心道:「陳天宇被困冰宮數月,反而因禍得福,當真是得益不淺。」

  心想德魯奇不是陳天宇的對手,自己勝券在操,當下精神大振,右掌一牽一引,把那苦行僧身形牽動,在原地轉了一個圈圈。

  唐經天眼見那苦行僧被自己的內力所迫,漸有支持不住之勢,正擬再運玄功,掙脫他的金盂吸力。忽聽得德魯奇嘰哩咕嚕的用藏語說道:「你對意中人尚自無力保護,還逞什麼強替朋友助拳?」

  眼中發出冷冷的光芒,直盯著陳天宇的眼睛,陳天宇神智本來還未清醒,被他說話一刺,宛如利針刺到了心上,忽然掩面狂叫,跳過一邊,倚在樹上,叫道:「不錯,我連意中人都無法保護,何以為人?呀,芝娜呀芝娜,我對不起你了!」

  德魯奇道:「對呵,你好好哭一場吧!」

  忽地磔磔怪笑,鋼索一抖,又朝唐經天掃來,鋼索頭上的兩顆鋼珠叮噹作響,眼見這一下非把唐經天打瞎不可,卻忽見唐經天與苦行僧兩人的身子都旋轉不休,越轉越疾,德魯奇竟分不出誰是師叔,誰是敵人,鋼索打到了兩人的頭上,又硬生生的收回,怕打錯了人。就在這剎那間,忽聽得唐經天一聲長嘯,不知怎的,兩人的身形倏的分開,唐經天手上已多了一柄精芒四射的長劍。德魯奇的鋼索正在兩人頭上盤旋,一認出了唐經天的身形,立刻掃下,那苦行僧大叫道:「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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