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冰川天女傳 | 上頁 下頁
五〇


  苦行僧的竹杖滴溜溜一轉,用一個「沾」字訣,要將龍靈矯的身形帶動,龍靈矯左手本來捏著「劍訣」,忽地雙指一彈,竹杖竟給彈歪,那竹杖舞到急處,勁力甚大,龍靈矯竟能以彈指力之力,將它消解,那僧人也不禁叫了一個「好」字。說時遲,那時快,龍靈矯的長劍一擺脫竹杖的沾纏,立刻連進三招,每一招又分為三式,劍尖所指,都是僧人的要害穴道,即是說在瞬息之間,要連刺九處穴道,而且手法有虛有實,各俱奧妙,那僧人本是點穴的高手,見了亦自愧不如。但他的武功確是高明之極,竹杖一封,竟然也是瞬息之間,連下四記殺手,以攻為守,將龍靈矯的攻勢一一化解,兩人旗鼓相當,功力悉敵,一時之間,殺得難分難解。

  另一邊陳天宇與幽萍二人,闖過了白教喇嘛那關之後,便直撲紅衣番僧。幽萍叱道:「上次在冰宮之中,饒你不死,小公主怎樣吩咐你來?」

  當時冰川天女是叫他從速回國,休多生事的。紅衣番僧是尼泊爾的國師,有生以來,只曾在冰川宮中遭過兩次慘敗,聽幽萍提起此事,勃然大怒,喝道:「不知死活的小丫頭,洒家且把你送往西天,讓你去見你的小公主。」

  紅衣番僧以為冰川天女已死,故有此言。

  陳天宇見了殺師仇人,也是怒從心起,紅衣番僧禪杖尚未落下,他已先施殺手,一招「倒卷冰河」,劍光閃閃,登對將四面封住。紅衣番僧吃了一驚,心道:「這小子在冰宮數月,武功竟然精進如斯!」

  禪杖往外一蕩,驟然間忽覺一股冷氣射來,紅衣番僧打了一個寒噤,禪杖去勢較慢,但仍然把陳天宇的寶劍蕩開,震得他虎口生痛。

  本來紅衣番僧的功力,比陳天宇高強數倍,但一者是他已劇鬥半天,尤其是對大內高手游一鄂那場,消耗了不少氣力;二者是陳天宇的劍術精妙,令他有所顧忌:三者是陳天宇有幽萍的相助,幽萍的武功,在冰宮侍女之中,數一數二,那柄冰魄寒光劍,更是人間少有的兵刃,令他不能不分神運功,以抗禦寒氣。有此三個原因,陳天宇與幽萍合戰紅衣番僧,亦是難分高下。

  這時峽谷之中,混戰正酣,陳天宇與幽萍二人全力對付強敵,無暇旁顧,忽聞得官軍轟然大叫,潮水般地亂湧,陳天宇、幽萍與那番僧都給衝開,隨著人流向前移動。陳天宇舉頭一看,卻原來是那三個白教喇嘛,已殺進中軍,搶了三匹白馬其中的一匹馱著一個用龍紋黃絹覆罩的、形如籠子似的東西,八大高手的領袖焦春雷咆哮如雷,正向那匹白馬追去。陳天宇大驚失色,心道:「這匹白馬馱的,一定是金本巴瓶。」

  再一看時,只見那三個白教喇嘛都已跨上馬背。三匹白馬一齊嘶鳴,一齊向前橫衝直撞,

  焦春雷追不上,看看那三匹白馬就要衝出重圍。龍靈矯一聲大喝,奮起神力,施展平生罕用的「招魂十八招」劍法,這十八招一氣呵成、一招快似一招,每一招都是虛實並用,專刺敵人要害道,厲害是厲害極了,但卻甚為損耗內力,劍法一展,剛使到第七招「追魂奪魄」,那苦行僧人便氣喘吁吁,竹杖一拖,閃開劍鋒,讓龍靈矯疾沖而過。龍靈矯心頭一動,極是詫異。心中想道:「以這妖僧的功力,不應如此!苦行僧何以要假敗?」

  龍靈矯一時之間,猜想不透,時間急迫,也不容他思索,立即施展絕頂輕功,展開輕靈身法,專從空隙之處鑽過,飛身追那三個白教喇嘛。

  片刻之間,已追過焦春雷的前頭,經過他身旁之時,隱約聽得焦春雷低聲說道:「讓他去吧。」

  龍靈矯身法太快,收勢不及,轉頭一望,焦春雷已在身後數丈,卻仍是揚捧作勢,腳步不停,龍靈矯不由得又是心中一動,想道:「難道我聽錯了?焦春雷是大內高手的首領,保護金瓶之責就擱在他的肩上,怎麼他卻說『讓他去吧』?既是任讓他去,何以焦春雷自己卻又向前追趕?」

  龍靈矯心中雖然詫異,腳步卻不停,倏忽追到那三匹白馬之後,那三個白教喇嘛一撥馬頭,三柄九環錫杖同時掃到,龍靈矯一招「長虹經天」,寶劍橫空一劃,將三柄錫杖一齊擋開,這三個白教喇麻武功也是上上之選,更加以一在馬上,一在馬下,龍靈矯自是難占上風。忽聽得焦春雷叫了一聲,斜眼一瞥,只見他滿面驚惶之色,遙遙向自己招手。

  龍靈矯詫異之極,不由劍勢一慢,那三個白教喇嘛乘機撥轉馬頭,向斜刺疾沖,倏忽過了後面峽谷的喇叭口,清軍後防較弱,被他們一陣亂打,沖出去了。龍靈矯心念一動,猛的想道:「莫非這是調虎離山之計麼?那白馬馱的難道不是金瓶?」

  想是這樣想,但這關係太大,萬一料錯,金瓶被劫,西藏清廷官吏,個個都是殺頭的罪名。

  龍靈矯略一躊躇,那三個白教喇嘛已沖出官軍包圍,正走上峽谷的斜坡,數千御林軍見金瓶被劫,登時大亂,鼓噪之聲如潮,後軍變作前軍,改轉陣形,萬箭齊發,千馬同追,但那三匹白馬乃是御苑寶馬,霎眼之間,已沖上斜坡,御林軍如何追趕得上?

  正在這極度緊張之時,千軍注目之際,忽聞得山坡上一聲長嘯,突然閃了一個白衣少年,衣帶飄飄,攔在路中,把手一揚,三匹白馬,一齊嘶叫。

  那三個白教喇嘛,勃然大怒,三柄禪杖一齊向前掃去。猛然間,忽見那白衣少年雙手一揚,三道暗赤色的光華電射而到,怪鳴之聲,不絕於耳,那三個喇嘛的禪杖,被暗器打個正著,只覺虎口疼痛、禪杖幾乎掌握不牢,只聽得峽谷下麵,有人在大聲叫道:「天山神芒,天山神芒!」

  那三個白教喇嘛怔了一怔,白衣少年笑道,「留下金瓶,快滾回去!」

  那三個喇嘛見大功即將告成,如何肯聽,猛的拍馬,一齊前沖。

  只聽得那白衣少年又是一聲冷笑,淡淡說道:「真個要見見厲害,才肯罷手嗎?」

  右手倏地一揚,又是三道暗赤色的光華電射飛來,三個白教喇嘛舉杖一擋,卻都沒有擋著,那三匹白馬一齊嘶叫,前足人立,三個喇嘛大叫一聲,從馬背上一個個倒栽蔥摔下馬來!

  龍靈矯又驚又喜,心道:「來的原來是天山派的高手!」

  眼見這白衣少年的本領尚在自己之上,足以制服那三個白教喇嘛,心中放寬,正待回去救應,斜刺裡忽然又殺出五個印度僧人,一律黑色的僧服,使的也都是竹杖。原來這五個僧人,乃是那苦行僧帶來的弟子。

  龍靈矯功力雖高,但以一敵五,急切間,卻是脫不了身。看這五個僧人的用意,是想把他攔在週邊,不讓他回到中軍救應,龍靈矯更是起疑。鬥了幾個回合,只聽得白衣少年大聲吆喝,那三匹白馬,奔回陣中,早就有清軍上前接應,馬背上所馱的金瓶,仍然放在金絲碧玉籠中,沒有損傷一角。

  那三個白教喇嘛跌跌撞撞的仍緊跟在少年後面,鍥而不捨,那白衣少年回頭笑道:「快回青海去吧,你們都已中了我的神芒,回去靜養四十九天,或者還有可治,你們活命要緊,還纏我做什麼?」

  三個喇嘛也都知道了中了他的暗器,可是他們都恃著有一身橫練過的金鐘罩的功夫,以為中了暗器,亦無大礙,待事過之後再將暗器鉗出,亦未為遲,聽白衣少年說得如此厲害,都不大相信,又懷疑這暗器有毒,更想再決雌雄,迫白衣少年取出解藥,所以仍是緊追不捨。

  那白衣少年身法快極,倏即沖入陣中,圍著龍靈矯的五個印度僧人一齊散開,龍靈矯正想上前道謝,忽聽得武氏兄弟在陣中大叫道,「經天兄,你來得好極了。那匹白馬背上馱的就是金瓶,你快助我們將金瓶先拿去吧!」

  龍靈矯這一驚非同小可,這少年比那印度苦行僧更為可怕,若然是他伸手,誰人阻攔得住?

  只聽得那白衣少年一笑應道:「兩位武大哥,麥老前輩,我要向你們求一個情,請你們都散去,就讓這金瓶運到拉薩!」

  此言一出,在場的北五省英豪都是大吃一驚,麥永明氣呼呼的叫道:「什麼,你要替清廷保護這個金瓶?」

  白衣少年道:「不錯,我是要保護這個金瓶!」

  武家兄弟叫道:「經天,你為清廷盡力,有何顏面見你父親。」

  白衣少年笑道:「這也是家父的意思。武大哥,你們先散去吧,咱們在前山相會,我再向你們解釋。」

  武氏兄弟大叫道:「我不相信!」

  峽谷群豪驚詫之極,「什麼,他是唐大俠唐曉瀾的兒子?」

  「唐大俠怎會讓兒子作朝廷的鷹犬,莫非是假冒的麼?」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