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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第十六章

  三爺一心愛護喜姐姐,他寧可陪她多吃兩天苦,但是他沒帶來兵器,再來天氣熱總想換衣服,這天一清早他暫時離開了西山。

  天下事偏有那麼湊巧,紀寶離開喜萱姑娘這一天,也就是說姑娘被接到忠孝齋第四天。

  近午時光,城裡派來了兩名老宮女,她們奉八阿哥的諭旨來向喜萱姑娘下最後的警告。

  兩位賊女人夠凶也夠會講話,劈頭先告訴姑娘說:「忠孝齋一年四季弄來的婦女們不一定有多少,來了就是不能去,聽話的他當一位妃子看待有她的享福,不懂事鬧彆扭的那是活受罪,把她交給將十名保鏢的當娼妓取樂,或則發配豢馬飼狗的廝養做小老婆。

  這算太大的恩典,否則抬送山上圍場去喂大蟲,或者趕進馬廄捆起來讓騾馬糟塌,這也並不稀奇,要是給關在地牢裡受細碎刑罰更難受,饒你鐵打金剛銅澆羅漢也恐怕受不了……」

  這篇話像是寫文章起講,急轉直下說到八阿哥今夜有空,准定初更天前來成親,教姑娘要好好熨貼伺候,錯了半點兒那是自討折辱。別說什麼練過手腳,會兩下花拳繡腿,八阿哥手中一枝鹿筋馬鞭子底下,向來沒有見過硬骨頭……

  未了說王由轉告的話八阿哥全聽到了,張維沒有死罪總有一天走出監獄,假使姑娘成了殿下寵妃,諒他刑部楊大人不敢為難國戚,父女自有見面的日子,橫豎等成親後慢慢央求。

  兩個賊女人的話當然不只是這幾句,姑娘聽著心中了了。本來那天跟王由來到忠孝齋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但還想負隅嚴守葳蒞,要脅八阿哥著急設法拯救父親……

  她不願意紀寶牽涉她的事,皇子的來頭太大,怕只怕坑害了寶三爺汙損了傅家體面,總想等父親無罪釋放,然後從容戕于忠孝齋,這樣可以免卻許多惦掛……

  現在她知道她的如意算盤破碎了;八阿哥對父親命案必是無能為力,但是對於她的美色又決不肯放過……事到臨頭計唯一死自求解脫,可只是要讓紀寶得到了消息怎能甘休?而且紀珠即日也要來京。這位爺目空一切豪氣干雲,他更不會輕饒八阿哥。

  究竟卵石不敵,假使斷送了傅家滿門富貴,她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她一邊想一邊打算,可真是個柔腸寸斷,心灼欲焚,好在她雖然極端痛苦,卻還是一點不慌張。

  兩名宮女看喜萱姑娘神色自若,她們也就參不透她葫蘆中到底賣的什麼藥?

  她們陪她進午餐,姑娘好像吃得很香,她們隨即請她沐浴更衣,她不但點首答應還來個巧笑舒顰,不但笑得頂嫵媚,而且裝做不經意樣子,解下了懸在腕上時刻不離的解腕尖刀,什麼人看了她也會相信她心回意轉。

  那兩名老宮女竊喜嚇唬成功,她們送她走進盥洗室,眼覷她嬌羞地掩上門,姑娘掩上門隨手下了栓,衣底下抽出另一把解腕尖刀把一張臉劃割個稀爛,咬著牙忍定痛楚,姑娘手扶沿盆邊沿坐地下昏了過去。

  兩個老宮女還算不敢太放心,她們倆就沒離開盥洗室門兒外,猛聽得一聲鋼刀落在磚地上,她們曉得出了什麼了不得的事。

  隔壁本來裝有機關門,原是窺浴追歡的仵孽設備,她們帶一群人由邊門搶進去,血泊裡抱起姑娘趕緊敷上藥。

  誰也都聽說過宮中常備著極珍貴的湯火刀創藥,上了藥止住血姑娘頃刻醒轉過來,她一點不示弱立刻掙扎起立嘿嘿地笑,笑得兩位賊女人冒了火,便教把她兩隻手背綁上關進空房裡,聽候八阿哥前來發落。

  初更天,忠孝齋圍牆外來了二十匹快馬,報說八阿哥駕到。

  八阿哥走進他的密室,坐下去聽取老宮女的報告,一聲不響虎虎地站起來,伸手壁間選了一枝專為抽人的馬鞭子,走出回廊向原有留在這兒的四十名保鏢講話。

  說是剛才得到密報,張維在西藏拉薩擁有很大的勢力,他是四阿哥的黨羽,四阿哥正在支使義勇侯張勇盡力營救他脫獄……

  說喜萱姑娘一身武藝,是很難得的女孩子,現在準備說服她,然後派人勸誘張維投降,

  今天要是不能使她就範,那就是從速除掉她父女以絕後患……

  講完話走進大客廳,廳中放一把大圈椅,左右雁翅般散著十六張靠背凳子,八阿哥拱手讓帶來的那一批奇形怪狀養士就位,指揮四十名保鏢弓月形圍隨侍立。

  他這才坐下大圈椅,揚起手中馬鞭子,亮著嗓子叫:「來,把那丫頭帶上來……」

  喜萱姑娘被押進大客廳,連頭搭臉紮上了繃帶,光剩著鼻孔,嘴,和一對寒星似的大眼睛露在外面。

  她鎮定地站在燈光下,八阿哥瞅她半晌問:「為什麼一定要找死?」

  姑娘說:「你任情任性欺侮一個窮苦無依的女孩子,這算威武嗎?」

  八阿哥道:「事先我兩番派王由跟你講明白,接你到這地方好好招待,我又怎麼欺侮你呢?」

  姑娘道:「我對王由怎麼說的,你辦到了沒有?原講好要等我父親出獄後三天,我以身報答你。

  現在父親關在刑部死囚牢裡,你就教兩個女妖怪來嚇唬我,說什麼今夜初更前來成親……為著敬重你的名譽,為著保全我底清白,我割碎我多事的臉,並不妨礙你的尊嚴。

  你對我父親總盡過一分心力,我仍然很感激,無以奉敬,我帶來一包袱上等珍珠,請你收下賞人,你當然看不起,我可是不敢白勞駕,幾百顆珍珠在我看算很重的謝儀了……

  父親未能脫罪,我的容貌已毀,前面提的事也就作罷,你是不是可以即時釋放我下山呢?」

  這幾句話姑娘講得相當柔和,八阿哥聽著笑笑說:「我有極好的傷藥,你一張臉可保無妨,既然來到這兒那就別想出去。

  聽說你一身好武藝,我身邊就沒有一個會兩手兒的侍兒……我不單是要你,也還要你父親投降。

  四阿哥成不了大事,你們父女不要糊塗。今夜我還是要住在你屋裡,明天或且後天,我派人劫牢救你父親出來,資送他回去拉薩替我做事。

  劫牢的罪名我有辦法推在老怪物張勇身上,張勇是四阿哥的走狗誰不曉得?這一來四阿哥在皇上跟前也就完啦……」

  說著舉起馬鞭子向空中舞個大圓圈,縱聲哈哈大笑。

  姑娘高聲叫:「殿下,我們並不認識義勇老侯爺,父親在邊疆是個窮獵戶,我也不是怎麼樣真練過的女孩子……」

  八阿哥擺手說:「這些話你是白講,我全明白,方超,錢有為都是張勇的人,他為什麼反而去保釋你父親?你還能說與他沒有關係……今天我決定不走,你還是趕快梳洗去。」

  姑娘料到大禍臨頭,不如痛快一死,必須拿話激怒他,博個亂刀分屍免受折辱。

  喜萱姑娘抱定決心,她立刻戟指著八阿哥叫:「允禩,你夠殘忍也夠狠毒,憑你一肚子牛黃狗寶卑鄙下劣,你還配跟四阿哥爭衡天下……」

  八阿哥怎能再望下聽,吼一聲趕起來,趕不及揮動馬鞭子。

  驀地燈梁上燃著百十來枝蠟燭的五百斤重爛銀吊掛,平白斷了練子摔下來,打破十來塊鋪地鬥大紅磚。

  八阿哥總是身手不凡,險煞托地一個倒退,跳過大圈椅。

  可是眼前一片漆黑,同時又飛來一陣灰雨,迷住了在場五六十條漢子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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