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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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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容地看住起鳳說:「阿哥,可否勞駕你帶我去拜見海皇帝、鄱陽王,章劉兩位老前輩……」 吹花笑嘻嘻說:「不忙嘛!你把這兩壺酒喝完,我們就動身趕往洞庭湖,回頭再去迎接你的母親,一同來我這兒住。 我這兒什麼都便當,有的是江湖上來往的豪傑、俠客,讓你也多認識、多交幾個知心朋友……」 魚殼簡直不能把話聽清楚,撲倒虎軀亂碰了一陣頭,跳起身便向那邊蘆葦深處,啜口兩聲口哨,那邊頃刻喲喲呀呀的搖出一隻小小漁舟。 這裡魚殼再去地下搶起酒壺一口氣灌到肚裡,小漁舟也就靠上了岸頭。魚殼先跳下船換衣服,吹花卻把起鳳打發了回去。 起鳳放心不下,他回去急找玲姑商量,卻不想小翠也在白芙院,玲姑將話轉告翠姊姊,翠姊姊暗約人家兩夫妻悄悄同上洞庭。 起鳳趕往備船,小翠玲姑回家拾掇應帶物件,百忙裡翠姊姊把喜萱找來盼咐了一篇話,這才瞞著一家人偷偷跟起鳳玲姑溜了。 起鳳玲姑兩夫妻很不相信魚殼,小翠力說無妨。 他們兩口子兀自不能放心,玲姑暗穿油綢子水套,赤了雙腳扮個魚婆子模樣,船後夾舵打槳。 起鳳在船頭左舷上加了一張櫓盡力搖,他頭上戴著竹笠兒,肩上披一件短袖漁衫,敞開胸膛露出虯結的筋肉。 下麵白布短褲,褲頭掛一柄帶皮鞘的小撬子,腳底下艙板邊放倒三枝標槍兩支魚叉,水裡面打鬥慣用的三棱劍,卻就插在背後艙蓬上。 玲姑後面也有嚴密的戒備,她的兵器是一張鐵胎彈弓,一柄兩雙分水鐮。 為著保護翠姊姊安全,還帶有一面避箭盾牌,一個大背袱藉防萬一。 小翠地卻是個沒事人兒,安閒自在盤上腿兒端坐艙裡。 他們這條船看樣子很普通,一葉扁舟,其實是一隻極佳的快艇,趕起路來電掣雲飛,頃刻百里。偏碰著起鳳玲姑又是一對絕好的駕舟人,眨眼間這條船便要駛過甕子口。 五郎望見前面魚殼的漁舟,他便去豎起布帆搶風追趕。 這地方是個熱鬧的去處,舟楫帆檣來往如梭,魚殼自然沒注意到後面來船有異。 吹花她還不是就站在魚殼身旁,也沒想到起鳳夫妻改扮尾追而來。 過了甕子口,船入長江,也不過又走了一程,遠處迎面發現一隻畫舫,左右八枝槳放流而至。 這時候快艇跟魚殼的漁舟距離不及七八丈遠近,玲姑教五郎下了帆徐徐催櫓前進,忽然耳聽吹花柔聲兒尖叫:「前面畫舫來的可是四爺?胡吹花來接您啦。」 胡吹花三個字驚動了左右前後大小船隻過往客商,一霎時江面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敢大聲講話。 那邊畫舫艙門上立刻出來三四條漢子,打前頭的是個碩長人,光袍子卷起兩邊袖口,揚著手大笑:「吹花老弟,我特意趕來給你拜夀。」 吹花急忙叫:「不敢當麼,爺。」 畫肪漁舟來得都快,問答中間兩邊相隔不及兩三丈。 吹花心存顧忌,回頭吩咐魚殼兩句話,從容聳肩騰虛而起,沒看見她怎麼樣施展,人已經拜倒畫舫船首上。 她拜罷剛站起,這邊起鳳驀地暴雷似的高聲大叫:「崔小翠輕舟求見!」 這一聲叫不知道叫慌了多少人。 吹花卻也不免嚇了一大跳。 那碩長漢子仍然沉著,長袖一揮鎮住了身旁三個保駕將軍,他反而向艙邊走,而且堆起一臉笑,抱拳拱手說:「難得,難得,馬夫人,久違了。」 快艇靠上畫肪,小翠慢慢的由艙裡鑽出來。 吹花上前攙她登舫,碩長漢子迎著她笑道:「咱們不要客氣。」 她還是跪下去磕了一個頭輕輕說:「崔小翠恭叩聖安。」 漢子大笑道:「你也不能免俗,請艙裡坐。」 說著他先進了艙。 吹花緊牽著小翠一隻手悄悄問;「你來有什麼事?」 小翠笑笑不吭聲。 她們倆並排兒步入艙門。 艙雖小儼然像個小朝廷,不過雍正帝還不願意在胡吹花、崔小翠面前排他九五之尊的架子罷了。 艙壁四圍有簡單的排設,地下鋪著地氈,當中放一張書案,案後一張大圈椅,此外就什麼都沒有。 這可不有點像什麼「殿」的排場? 而且地氈,窗惟,椅披,全是黃色的絲綢質料,茶碗,茗壺,花瓶,果碟又都是定制的宮窯,內行人一看還能不曉得主人是什麼身份? 當時雍正帝進了艙便去大圈椅上一坐,椅背後圍列著那四位保駕將軍。 吹花攙小翠渡入舵門,眨眨眼便笑說:「陛下,我覺得太招搖了。」 雍正帝笑道:「這都是舅舅多餘,本來就是,一個人南下的麼。你說,我難道還不會出門?」 他傲岸來個哈哈大笑。 吹花道:「帶幾個人那倒無所謂,我講這是毫無好處的陳設鋪張。」 雍正帝道:「還有一對更討厭的活寶呢?」 說著便向艙後叫:「泡壺茶。搬兩張凳子來。」 艙後出來兩個小太監,改扮個不像男的也不像女的,靦覥地各抱著一張小凳子出來。 吹花看著也不禁好笑。 她和小翠接過凳子並肩兒坐下,笑笑說:「請示陛下現在意欲何往?」 雍正帝道:「見到你,拜了壽我就不想再上翡翠港了。我準備回去。」 吹花笑道:「陛下忘記了在洞庭湖失竊的物件?」 雍正帝驀地一翻朗目,大笑道:「原來又是你搗鬼……」 吹花笑道:「圖章我帶來繳還陛下,但是有個要求……」 雍正帝輕拍一下大圈椅靠手叫:「了不得,你又來敲竹槓!」 吹花道:「不,我要介紹一位英雄拜謁龍顏,他叫魚殼。」 雍正帝臉上微微變色,點點頭,嗯一聲說:「他行竊,讓你抓到的?」 吹花道:「那裡,那裹。」 雍正帝道:「不是你抓他,就必是他向你承案。我要請教,是不是說隨便什麼人都可以找我開玩笑呢?」 吹花正容拱手說道:「陛下為阿哥時譽滿江湖,凡是有毫末技能的人無不躬親接納,今日貴為天子何至不相容一個魚殼?」 雍正帝道:「我認為他簡直侮辱我。」 吹花道:「不然,真本領要賣與識貨人,魚殼身負絕技,不甘寂寞,稍露身手,無非希圖陛下賞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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