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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雍正帝不禁大笑,笑著說:「我聽人講法明和尚一代醫僧,悲天憫人,海容老人,遁跡深山,不食人間煙火,他們兩位高人未必肯開殺戒?」

  吹花道:「除惡便是行善,他們老人家無須自己動手,只要吩咐一句話,自有我們一班弟子服其勞。

  陛下請放心,青花老尼劫運當頭,數不可逃,撲殺此獠者,非胡吹花必郭阿帶,絕無可疑。」

  雍正帝笑道:「我總想沒有那麼容易,前一次你們師兄妹上峨嵋山救人,帶去的子弟還真多,究竟沒動老尼一根汗毛。」

  吹花笑道:「那是我們手下留情罷了,因為沒到時候,法明大和尚不許我們傷害殺死她的性命。」

  雍正帝笑道:「此之謂養虎貽禍,我管保老尼吃了一次虧,必然有一番可怕的準備,我最近得到密報,說她已不在峨嵋山中。」

  吹花笑道:「陛下以為她必是是興安嶺找她的師兄,什麼紅僧黑努兒?陛下念念不忘無非飛劍。飛劍決無其事,此人果是苗族,那他可能會吹箭,苗人吹箭的絕技確實是非常厲害不過的。

  那是用一枝幾寸長得小小竹筒,筒裡裝箭,箭完全也是竹制的,淬以極毒的藥汁,中人必死。所謂見血封喉。

  舉筒就口,事如吹簫,箭由筒口射出,頂好的工夫能吹到兩百步遠近。這種暗器特別小巧,防不勝防,確是有點討厭。

  我想,這以後凡是宮裡的侍衛老爺們,應該各給一張盾,就是陛下身邊不妨也有這個設備,藉防一二。」

  雍正帝道:「你以為青花老尼會來行刺麼?」

  吹花道:「那可不敢講,也許她來時還要嫁禍胡吹花,只要留個字條兒,就夠禦史先生媒孽興獄了。」

  雍正笑道:「那麼,為公為私,你是不是都該想個辦法呢?」

  吹花笑道:「看起來我是不能不要紀珠或燕月來一個,做你的保駕將軍。他們倆都很了得。

  燕月沉著善戰,在峨嵋山他們各鬥老尼五十回合,老尼可真是占不了半點便宜,陛下要哪一個?過了中秋節,我送他來京。

  興安嶺我約小雕去一趟,想辦法鬥殺黑努兒,為陛下除去此勁敵以報萬一。吹花言出必行,不辭萬死,陛下能相信她麼?」

  雍正帝笑道:「我十分相信。我就要紀珠,但為什麼一定要過了中秋節才送他來呢?」

  吹花笑道:「八月十五是吹花母難之日,今年吹花恰滿四十歲,人生幾何?她希望骨肉團圓好好作樂一天嘛!」

  雍正帝笑道:「好事,原來如此。小雕必能準時回家,也許我有空也會去給你拜夀。」

  說著他再來一陣呵呵大笑。

  吹花紅著臉道:「那我怎麼敢當?不過你要肯去的話,也還是故人之情。我走了,再見了!」

  她站起來請個安,驀地人失蹤了。

  吹花忽然失蹤,雍正帝不禁驚詫欲絕,這時光復壁後面走出來一個老頭子,長笑著說:

  「陛下,好險,好險!」

  雍正帝又好像很開心,欠身起立笑道:「怎麼樣,舅舅,我說她不會的,您不相信麼!」

  老頭子笑道:「你要她喝酒那一刹那,我總想她會冒死行兇。」

  邊說邊走到短榻上坐下。

  雍正帝也笑著坐下說:「千手准提可以情動不可以法繩,她如果真的行兇,那實在很可怕的。

  我們費多少勁佈置,她還是來去自如,神鬼不知。我對她講的什麼夜鷹、神獒,還不過聊以解嘲而已。

  這些鷙鳥猛獸她決不放在眼裡,最奇怪的我椅後這張強弩,居然也瞞不了她,而且還不當一回事,你想多厲害!」

  老頭子笑道:「白天咱們在商議對付她的時候怕她厲害,現在不怕,現在知道她越厲害,老夫心中越快樂,相信她還會為陛下效忠,知臣莫若君,陛下的眼力值得佩服!」說著呵呵大笑。

  雍正帝笑道:「究竟她是不是黑努兒敵手也很難說,不過她這個人義重如山,千金一諾,既然答應跑一趟興安嶺,不管有多大危險,她總是要去。

  咱們先送個體面人情怎麼樣?傅紀珠賜進士出身,給補乾清門一等侍衛,調禦書房隨駕辦事。」

  老頭子笑道:「這都不急,還是讓傅小雕早一點回來,她更感激。」

  雍正帝道:「你交代一聲啦。」

  老頭子站起來說:「明兒辦,陛下應該好好的休息一下,我這就回去。」他哈腰告辭走了!

  吹花離開禦書房時已經四更天,屋上飛行人影俱絕,她的縱跳工夫簡直出神人化,來時有燕黛跟隨著,多少她還得關顧她,這會乾脆專揀有埋伏的她方走。

  那些負責巡邏守衛的人們,就是一點兒也不曉得。

  她來到鐵獅子胡同張府,義勇侯一家子都還沒有睡,內花廳裡燈火通明。

  老侯爺爬在桌上喝酒,碧桃、銀杏、紫菱左右相陪,她們一個個愁眉不展,滿面露出疑雲來。

  張勇不住的歎氣,頓酒杯,銀杏看不過意,恨恨她說:「老爺子,李夫人講過管保沒事,你偏不放心,不放心又怎樣呀?」

  張勇翻動虎目說:「老九,你不知道,燕黛她前在宮中,保駕先皇帝有功,手中執有鐵券丹書,同時她又是個頂有規矩的女人,她自然不至吃虧。」

  一句話沒講完,廊下有人接著道:「嗯,她有功,她又是頂規矩,她自然不至吃虧,吃虧的只有胡吹花,賜毒、殺頭,說不定還要抄家,是不是呀,我的老爺子。」

  大家凝神聽,分明是吹花的聲音,爭搶著望外面跑,燈光下看果然是她,她穿著一身銀灰色的夜行緊裝,坐在廊頭上乘涼。

  老侯爺且驚且喜,跳著腳叫:「你呀,你這小孩子太淘氣。」

  吹花道:「好麼,四十歲還是小孩子呢,那麼您呢,您也不過是大孩子,誰要您半夜三更又跑進宮去呀!」

  張勇道:「可惡,我不跟你閒磕牙,進來我問你。」

  說著,他走進屋裡去。

  銀杏道:「你還賴在這兒幹麼呀,起來啦。」

  吹花道:「我走不動麼,一整夜翻牆跳瓦,踏房越舍,累也累死了。」

  銀杏笑道:「寶寶,我抱你進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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