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郎紅浣 > 古瑟哀弦 | 上頁 下頁
一三九


  三十回合過去,姑娘抖擻精神,覷個真,賣個破綻。讓賊人一刀蓋入懷中,左手匕首疾出,削刀兩斷。

  賊人脫袍讓位,飛快的側身斜躍,攢出手中半段單刀,口裡喝一聲「著」。

  姑娘慌忙躲閃,一陣風過,賊人上了屋,姑娘站在女牆上,怨氣沖天,渾身打顫。

  想了想,忽然挺劍飛上文昌閣,開開東窗,看隔院燭影搖紅,人影拖地,發個狠一頭鑽出窗戶,燕子穿簾竄出去落在人家走廊前。

  橫著劍看敞廳上,散放著一把桌子,杯盤三五,綺筵乍開,下首坐的是寶蓮二老姨太,上首便是那一個中年漢子。

  那漢子大腿上坐著臉兒紅紅的鄧媽,卻是沒有她所要找的賊人,來了總不能空來,姑娘收起口中龍涎珠,一邁腳闖進客廳。

  寶蓮、鄧媽,中年漢子先是一陣驚愕,眼看枯娘手中劍不住的打閃,就都嚇得動彈不得了。

  姑娘站近台前,劍尖指住漢子,瞅著寶蓮問:「二太太,他是誰?」

  寶蓮不曉得應該怎樣答覆,滿口牙齒捉對兒廝鬥,也實在沒有辦法答覆。

  那漢子看姑娘不太凶,一把推下鄧媽拿精神站起來,一臉陪笑說:「姑娘,你們家二太太是我的表妹,剛才我來看她……」

  寶蓮心稍定,趕緊接著說:「是……我們是表親,小……少奶,你……你不要誤會……」

  姑娘說:「我不管。我問他什麼名字?在那兒做事?這有一個年輕人剛才來過沒有?他是不是叫張極?講實話。不然,我就不能客氣。」

  漢子搶著說:「是,姑娘,有個年輕人,昨兒早晨來過,他是我們的同鄉叫張雲,隨福貝子福三爺當差。今天,他沒來。我叫馬良,跟張雲同事。」

  姑娘說:「你沒撒謊?」

  漢子急忙作個長揖說:「我,我怎敢……有一句不實,致我舌頭上長個碗大疔瘡。」

  姑娘說:「告訴你,閒事我決不管,可是你們就別驚動了我。我不認得什麼福貝子,驚動了我誰都別想活!」

  說著,拿左手匕首一下切掉了硬木頭桌角,翻身便去屋裡搜查。

  前前後後全查過了,咬著牙走出來,就回廊上飛上文昌閣回去了。

  姑娘剛剛離開,張極由屋上竄下來,他手中拿著姑娘的短劍,走進客廳,滿面笑容,嘴裡連說:「厲害,厲害……」

  金良還站著沒坐下,才問一句:「失了風了……」

  張極驀地手起劍飛,一劍搠倒金大爺。

  寶蓮大叫:「張極,你……」

  張極翻腕遞劍,就又劈下了二姨太半個腦袋。

  鄧媽嚇得爬在地下打哆嗦。

  張極把短劍排在桌上,鏢囊中摸偷來那只睡鞋,拿去塞在金良懷中,回頭抱起鄧媽,安慰她說:「我不會殺你不要害怕。現在要靠著你辦事,辦得好我娶你做小,帶你回去山西享福,辦不好那是你自己找死!」

  鄧媽抖著嘴唇說:「你,你是什麼意思……」

  張極笑道:「我要叫華梅問生不如死。我教你怎麼辦……」

  說著他抱鄧媽進去屋裡,詳細指點她辦事。

  不憚煩的詳細指點,然後貼身拿個小小的扁形銀盒子,拈出一紅一白兩顆綠豆大藥丸兒,說是極品藥料。

  他自己吃了紅的,卻要鄧媽吞下那一顆白的,於是偎倚著上了床………

  半個時辰以後,這罪惡通天的一朵雲,從容地拿了他的所有衣服靴帽,跳牆走了。

  五更天,天還沒亮,鄧媽打開男客廳大門,手拿行兇的短劍,撐著喉嚨嚷起來:「我們家出了命案啦,孫少奶殺了人啦,一家快起來呀!」

  盡力嚷,盡力跑,跑出宣武門大街,快到菜市了,恰就碰到巡檢司帶著一班做公的查夜回去,剛好攔住了她。

  鄧媽喘著氣叫:「別攔錯我呀,我要上步軍統領衙門見安大人呀!」

  巡檢說:「講清楚出了什麼命案?安大人不管那些小事,告訴我好了。」

  鄧媽說:「小事嗎?老爺,我對你講,我是潘尚書公館的老媽子叫鄧媽,我們家寡婦孫少奶跟二老姨太吃醋爭風,行兇用這支劍殺死了姦夫,隆格王府福貝子的跟人,金二爺,和二老姨太,兩條命,死的是王府的人。小事嗎?老爺。孫少奶她是新疆省的著名女匪盜,三四丈高牆來去如飛,千軍萬馬也擋不住她,巡檢老爺,你成嗎?我是不是應該要上提督衙門呀?」

  巡檢一聽,叫聲「糟」。

  他想:被殺的殺人的來頭都不小,這事算碰上了。

  當時他接去了鄧媽手上劍,立刻派個人,飛馬趕往各有關衙門報警,他自己馬後帶了鄧媽逕奔潘家男花廳踏看凶場。

  —街上趕熱鬧的越聚越多了。

  這時候沈嫂子剛下廚房,耳聽得人聲鼎沸便去叫醒銀鈴。

  銀鈴飛快的趕到門房,看門的老王也起來了,正在開大門出去查問,門開開就有兩名做公的走了進來。

  老王發脾氣叱問他們幹什麼的?

  做公的只說一句:「你們府上發生風流命案。」

  老王和銀鈴都怔住了。

  沈嫂子眼在後面,趕緊回頭去婉儀那邊叫門。

  銀鈴兒也記起必須趕快通知浣青。

  婉儀、浣青都還沒離屋,這一位巡檢司已經打開男客廳角門,走過正房來了,在堂屋上落了座。

  老王看他是位老爺,只得上前伺候。

  巡檢問:「你們家少爺那一位在家?」

  老王回說:「都不在家。」

  巡檢說:「夫人呢?」

  老王說:「你是問老尚書姨太還是提督夫人?」

  老王怕巡檢不客氣,有意報街頭嚇人。

  可是巡檢老爺不賣帳,他厲聲說:「我要請潘龍弼夫人講話,聽懂了沒有?快!」

  老王嚇不倒人家,曉得事情嚴重,急往後面跑。

  浣青恰好帶著銀鈴兒出來,聽說巡檢請見,也不及再回去換什麼衣服啦,三腳兩步趕到廳上。

  巡檢倒是站起來向地作個長揖。

  浣青說:「請坐,聽說發生了命案?」

  巡檢說:「據府上鄧媽報案,兇手是貴少奶,被害的是二老姨太和福貝子的親信跟隨金二爺,詳情可是不便講。

  已經派人上王府,步軍統領衙門,宛平縣請示,馬上各位大人必到。最好請夫人通知孫少奶一聲,有什麼話趕快準備上縣堂申訴。」

  浣青雖然臨事鎮定,像這樣的話,她又怎麼吃得消?立刻氣得打抖,什麼話都不能說,扭回頭急步踉蹌,恨不得飛進女花廳尋見梅問,查明真相。

  梅問回去時還是氣憤不過,她老想賊人必是張極。

  於是打個燈火去找賊人打空的那支鏢,和削斷的兩節半單刀,想在鏢和刀上有所發現。找遍了整個院子,竟是一件也沒有?

  姑娘嚇壞了,她料到她剛才上牆追賊,賊卻重臨此地檢回去刀和鏢。

  她想:賊人膽大心細,刀法精奇,實在可怕。

  越想越怕,由院子裡上來,她就一直坐在書案上發怔。

  花廳坐落後進右廂牆外,男客廳可在前進左邊隔院,兩地距離太遠,所以外面鬧得人仰馬翻,她在家居然一點兒也不曉得。

  天亮了,走廊上銀鈴兒敲門聲急,趕出去開開門,眼看浣青氣急敗壞的倚在銀鈴身上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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