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郎紅浣 > 古瑟哀弦 | 上頁 下頁 |
一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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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位小個子少年上前說:「老爺子,你大概出動了不少兵馬吧,滿街上張牙舞爪恫嚇人,下麵扶梯邊還爬著一條大蟲呢!」 英侯站在皇帝背後,趕緊向她使眼色。 少年還他個嘿嘿冷笑,又說:「有你這一位保駕將軍還怕不行嗎?」 皇帝又大笑,笑著便去牽著少年一隻手說:「你這孩子太淘氣!跟我來,今天我請客,不許推辭。那一個叫梅問?」 小少年說:「我叫菊冷,她叫梅問。」 說著,奪回手一指穿青綢子長袍的少年,梅問立刻鞠躬致敬。 皇帝著實把她看了兩眼,喃喃地說:「清華高潔,不愧為梅。」 邊說,邊走回雅座。 夥計慌忙進去拉開桌子,排上食具,恰好菜也上來了。 皇帝獨踞中筵,梅問菊冷並排兒對面相陪,玉奇英侯左右侍坐。 皇帝舉杯勸飲,笑道:「此會不等閒,相逢各年少。」 說著,他喝幹一杯酒。 玉奇英侯梅問都站起來陪了一杯。 菊冷不喝酒也不起立,她欹著頭問:「老爺子,我說,一個人為什麼要那樣自尊自大,弄得那麼多的人都怕您,討好您而又哄騙您,這到底有什麼好處?」 皇帝笑道:「君子不重則不威,你懂得嗎?」 說時又舉杯喝酒。 菊冷道:「君子,什麼樣叫君子我不知道,我只覺得您很寂寞,很可憐……」 皇帝酒在口中,聽了這句話,不禁大笑,噴了一身酒。 英侯趕緊起來替收拾,皇帝卻賣個呆勁,伸手向著梅問說:「請借用你的手帕。」 梅問是不能給,但不給又不好。 這位大姑娘有膽有識,可是這會兒眼看皇帝一隻手擱在桌上,她就有點不知該如何應付才好。 菊冷急忙替姊姊解圍,她立刻拿她的手帕去放在人家手上,不加思索的說:「您使吧,她的手帕不見得比我好,我們是一樣料兒。」 皇帝沒得說啦,接去手帕擦抹一下嘴,笑道:「好香。」 菊冷道:「是嗎,送您吧!」 皇帝又大笑。 菊冷道:「您在這兒喝酒,恐怕誰都不放心,還有您那許多奴婢更要擔驚受嚇,何必的呢?您有氣量眷顧我們,我們也還有膽子來見您,其實您算是大家庭中最大一位長輩,我們都是您的兒女,見見面談談話,有什麼了不起呢?我兩次驚擾您,就這向您請罪,求求您饒恕無知,行不行呢? 賞我們的扇子,假使帶來了呢,請您就交給我們,我們沒有太大福份,不敢久留伴駕,我們希望就回去………」 說著,走出座位,頂神氣的鞠了一躬。 皇帝笑道:「你這妮子倒會講話,扇子帶來了當然還給你,不過你不能就走,我要知道一下你們家世,現在住在那裡?幹什麼營生?你年紀小,也許不明白地方,這個我要梅問講的。」 梅問站起來了,皇帝一擺手說:「坐下。」 梅問坐下去說:「民等從母姓華,弟妹五人。外祖父華良謨一家慘死冤獄,豫王裕興實構其禍,民等遠道來京,意在為母復仇……」 「這個我曉得,你說你們為什麼久居疆中,在那兒有什麼生計?」 「民母窮邊避禍,苦節撫孤,經營牧畜,藉以自贍。」 「你們現在想不想遷入中原,安居納福?」 「中原多事,不如異域安寧,豺狼當道,適非疆人易與,民母驚弓之鳥,尤虞不測天烕。寡鵠孤雛,不慕榮貴,願安藜藿,勿事膏梁。」 「你看我還不暴虐吧?」 「明昭日月,恩被黔黎。」 「得……玉奇是你的哥哥?」 「弟弟。」 「我想給他一個三四品官兒,要你入宮補一員學士,你願意嗎?」 「民弟未習王化,不堪羈勒,梅問罔讀詩書,莫知翰墨,不敢奉詔。」 皇帝笑道:「你滿口書卷,才堪侍讀……。」 一句話沒講完,玉奇笑道:「街上來了不少人,我們受包圍了!」 菊冷道:「屋上也有人!」 梅問避席斂容說道:「步軍統領親率馬步三軍已臨樓下,民等幸乞卵翼。」 皇帝心想:怪,他們難道都有眼睛留在街上? 邊想,邊站起來,探首樓窗望下看,可不是安魯全身披掛,站在店門口正和一班大小官兒交頭接耳說話。 看了心裡實不痛快,翻身歸座,看著英侯說道:「給他們扇子!」 說著,探手懷中摸出一隻密封的大信封,托在掌上遞給梅問,瞅然笑道:「這裡是幾顆大珠,送給你留個紀念吧!」 梅問不肯接,菊冷一把搶到手便往身上藏。 那邊玉奇也由英侯手中收去了十把扇子了。 皇帝說:「你們寄寓什麼地方,有空我看你們去……」 玉奇道:「英侯知道。」 說到這兒,扶梯上有人上來了。 大家都離開了座位,緊緊的圍在皇帝背後一站。 上來的先是四個太監,後面跟著步軍統領安魯安大人。 他們只走到雅座門口,就都爬在樓板上了。 皇帝理也不理,環抱著兩條臂膊,靠在椅背上,半晌,才說一句:「誰教你們來的?胡鬧!」 安魯不敢回話。 四個太監中有一個碰頭奏道:「孝穆皇太后……請皇上即刻回宮。」 聽了孝穆皇太后五個字,皇上站起來了,高聲說:「安魯下去,我這就走,留下我的馬,什麼都不要,不許招搖。」 安魯亂磕了一陣頭,蹣跚而去。 菊冷低笑道:「哈巴狗似的也會做官!」 皇帝回頭笑道:「他還算好,有的連狗都不如。我走了,你們痛快喝酒吧。英侯替我陪客,明天未末申初宮裡等你。」 說著翻身便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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