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郎紅浣 > 古瑟哀弦 | 上頁 下頁 |
一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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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笑道:「有還有兩個,不叫滑叫麻,叫瓜。麻者太麻煩,瓜也有點傻。」 說著,再來個搖鞭大笑,撥轉馬頭又去問那小哥說:「還有什麼要問的嘛!」 小哥說:「前頭兩位姓什麼?是幹什麼的?家住在那兒?」 安侯搶著說:「左邊那一個姓英,右邊那一個姓順,我們一行三兄弟姓英順安。」 安侯這一開玩笑,那小哥又縱馬上前來了。 他沉著臉問:「你們在旗?」 安侯笑道:「在旗怎麼樣?」 少年說:「在旗,我今天要管教你,剛才是我叫那些人搶驢子的,你們為什麼多管閒事?」 安侯還是笑,邊笑邊說:「算了吧,看在小兄弟花……臉上……管教,你太客氣了!」 這當兒,英侯一騎馬回頭來了。 他迫近少年鞍畔問:「朋友,你要管教誰?」 少年道:「你們大約總有兩下,下來!」 說著,他一躍離鐙,英侯也就跳下馬了。 順侯笑嘻嘻的倒騎馬背上叫道:「小哥,我們三個人呢,你也下來吧!」 安侯橫睇著人家臉上說:「他也敢!」 一句話沒講完,小哥霍地從鞍橋上縱起來,燕子穿簾,化個蜻蜒點水,一竄竄到安侯馬前,說:「你講什麼?」 安侯趕緊飄身下地,滿面驚疑地說:「不要認真,我陪你玩兩手兒。」 小哥微微一笑,扭翻身卻去騎著馬站住說:「我不和你打,看你這樣子還夠不上。」 安侯拖著靴底兒,搖晃著跟過來說:「我看你也不成,我們還是談談吧。」 小哥道:「你不瞧,他們打起來了,那是你的哥哥,他姓英嗎?」 買侯笑道:「你們為什麼恨旗人?」 小哥道:「旗人還有好的嗎?剛才跑驢子的是旗人,搶驢子的也是旗人,抱不平保鏢的又是旗人,你們一家子都搞不清,還要鳩占雀巢治天下管萬民,你說,有多少漢人蒙冤受屈?這不可恨!」 安侯笑道:「你講的太模糊,我倒是實在有點搞不清,你的話應該對皇帝說,旗人不見得一個個都是皇帝,做官的也並不多,壞的自然有,好的何曾無? 你大約是漢人,漢人如果都是安份的,貴昆仲未必會叫什麼華化花麻瓜,還會帶人搶驢子。」 小哥又紅了臉說:「你就少說,我們也肯搶人家的驢子?我們有的是好馬,驊騮千萬,騏驥成群。」 安侯笑道:「好大的口氣,那麼你們是什麼地方人?到底姓什麼?」 小哥道:「我們家住在新疆巴爾喀什湖邊,我們姓華,哥哥叫玉奇,我叫菊冷。」 安侯點頭讚歎道:「好名兒,不是講還有一位同行嗎?」 菊冷道:「他叫梅問。都告訴你吧,留在家裡兩個叫蕙容、蘭韻,我們四個人排行,梅蕙菊蘭……」 安侯怔一怔說:「四個人排行,你哥哥不算在內?尊大人是幹什麼的?你們總不能是哈薩克人?」 菊冷一張臉越發紅了,他忽然跳著腳說:「你好厲害呀!自己一句話不肯實說,我什麼都告訴你了,你還要問。」 安侯笑道:「我也告訴你,我姓查叫安侯,我那好打架的大哥叫龍英侯,那坐在馬背上望你的姓潘叫順侯,他只有十四歲。 我和英侯哥同庚十六歲,我們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承繼三家嗣續,所以不同姓。 家裡還有一個二哥叫敬侯,他也十六歲,出門的有兩個弟弟叫恭侯俊侯,他們今年也同是十四歲,我們一共六兄弟。」 菊冷聽得出神,忽然攔著問道:「有一位龍璧人前輩,你也認得?」 安侯大驚道:「他老人家就是我們的生父,出門十一年了,你們見到嗎?」 菊冷停疑了一下說:「我們沒見到……」 說著,一聳身躍上馬背,尖聲兒叫:「哥哥,不要打啦,他們都姓龍哩!」 那少年——玉奇和英侯正打得難解難分,立刻鷂子翻身,跳出圈子,搶過來問:「怎麼,他們都是姓龍?」 菊冷道:「走吧,走吧,不要問了,龍老前輩不在家,他說出門十一年了。」 玉奇回頭又看住安侯問:「他丟了官?」 安侯道:「不,他是逃官。」 玉奇仰天大笑,笑著又說:「好,真好。」 說著,猛回頭再趕到英侯跟前,伸手捉住人家一條臂膊說:「你算有種,我石華龍三入中原,初逢勁敵,再會吧!」 撲地起個旋風,騎上馬背,霍地又躍起來,駢足背立鞍橋上,抱拳拱手,含笑點頭。 眼見那匹馬狂風驟雨似的,潑刺刺飛跑而去, 這裡,菊冷也就向安侯回眸一笑,頓韁繩一溜煙追著走了。 英侯和安侯都楞住了。 順侯倒爬在馬屁股上望了半天,喃喃自語道:「這樣的騎術還不比我們強?人,也真該謙和點,打了半天,到底還勝不了人家。」 英侯最愛順侯,聽了他的話,笑起來說:「他要打,我那能示弱?想不到今天我真的開了眼界了,這兩個人很可疑,我們還要尋找他。」 順侯道:「你沒聽見那小的跟三哥講,他們家遠住在新疆呢,人家也有五個弟兄,玉呀,梅呀,菊呀好熱鬧。跟你打架的叫玉奇,跟三哥聊天的叫菊冷……」 英侯道:「菊冷,這不像男孩子的名字,他那樣子也不太像男人,你不看,三哥著了迷哩!」 順侯提著嗓子叫:「三哥,人家差不多跑到西山了,你還呆望什麼呢!」 安侯道:「哥哥,那個菊泠一定是女人,她那一身輕功真了不起,狐狸一般快。」 英侯笑道:「女人怎麼樣?人家簡直有意逃避你呢!」 安侯道:「你等著瞧吧,後面必有好文章,小小年紀由新疆老遠跑來,他們是幹什麼的?」 英侯笑道:「幹什麼的?還不是來找你。」 安侯道:「哥哥,打發跟班回去吧,我們上館子吃飯,我今天真要喝幾杯酒,心裡老是不痛快。」 英侯道:「成,咱們這就走。」 說著,便把三個跟班丟下,讓他們自個兒回去了。 弟兄三匹馬,一直上前門大街一家叫四海春大館子樓上,找了付靠窗的座頭,叫了酒菜,喝酒中間談的離不開玉奇菊冷。 安侯總是懶懶的不勝惆悵,他說還有一個叫梅問的沒出來,這也一定是個女的。 菊冷嬌豔絕俗,梅兮當亦可人……說著頻頻嘆息。 英侯看他這一個樣子,一時乘著酒興,便教酒保拿來筆硯,蘸個筆酣墨飽,站起來向新新的白壁上,颼颼地寫下四行字: 菊冷無寒相; 玉奇寗有瑕! 微歎何所恨? 未許問梅花! 四行字寫得龍飛鳳舞,雄勁有力,連捧硯守在一邊的酒保也看得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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