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郎紅浣 > 古瑟哀弦 | 上頁 下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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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老頭陀十分喜歡松勇,約他同上華山觀玩雪景,痛飲藏釀。 松勇原是閒人,慨然答應,第二日一早他和璧人回寓收拾行李,把帶來的二十名壯丁留在查公館幫同看家,這就背起包囊,步行追上老頭陀,竟往華山去了。 璧人的師父李念茲前輩剛剛到東北吉林去采參,留有書信請他師兄隨後趕去找他。 可是勺火大和尚自從攜了松勇回山,深喜幸逢酒對,整天价傾樽謀醉,再也懶得遠出,卻派璧人前往追尋。 璧人巴不得早一天和師父見面,當即使用山藏秘藥,易容諱貌,仍舊改扮搖串鈴兒走方郎中,間關跋涉,逶迤直趨東三省。 他這一去足足留在那邊十一年。 這些日子中間,勺火於伴送松勇回京之便,卻去潘公館訪問浣青,目的是在看看璧人幾個孩子,是否可造之材。 那時候,英侯敬侯安侯甫屆成童,順侯恭侯俊侯恰滿七歲,老頭陀看了簡直沒有一個不愛,他提議要攜帶敬安恭俊四位公子華山學藝。 浣青雖然尊敬老人家世外高人,但她反對敬侯安侯離開家,倒說是英侯不妨也去。 勺火曉得她顧慮什麼,歎了兩口氣,連說幾個可惜,也就算了。 他在潘公館稍住了一些時間,極承老姨太婉儀和浣青優禮招待,幾位小少爺跟他都混得頂熟。 臨走時請來松勇,諄囑他必須好好的傳授那幾個留在家裡的孩子們武藝,說是天下大亂,非有絕技不足衛道保身。 當日他老人家等著看過敬安順三公子拜松勇做了師父,隨後又給老姨太婉儀作揖,請求這位女博士盡心課讀。 然後再向浣青要了一些銀子,預備路上置辦山區禦寒工具。 晚上三更天光景,大和尚要走了,眼看浣青臉上有點異樣,實在不忍把英侯帶走。 臨時變卦,兩隻手只抱了恭侯和俊侯,別過了送行許多人。 走在大門口,站在蒼茫夜色裡,點點頭,說一聲「再會」,但見他身子一晃,便去個無影無蹤。 英侯這孩子,小小年紀也知道抱恨無福追隨杖履,竟是痛哭了一整夜。 從此他下死勁,上半天隨松勇練武,下半天跟婉儀課文。 松勇的武術也是得過異人傳授的,身手並不比璧人差了太多,最近再受了勺火頭陀的指點,也可說是藝臻極峰的武師了。 婉儀地那一肚子文學,誰還趕得上? 因此,英侯對於文武兩門得以紮下絕好根基。 他十二歲那年報在宛平縣考進的學,十五歲中學,聯捷進士,名列第五。 浣青三上隆格王府,請托老王爺轉奏官家,說是年紀太小,不願讓他便入仕途。 咸豐帝自己是個好玩的人,他講過只有傻子才想當宮,所以他很同情浣青代子懇恩。 然而他可是氣不過璧人,深怪他潛匿不出,吩咐隆格轉詔浣青,不許她移家他去,留質以冀璧人來歸。 其實這時候半壁河山,已經淪入長髮軍——太平天國之手,浣青縱欲他遷,其勢亦無可能,樂得安居帝都,躲避烽火。 敬侯安侯順侯三個小兄弟,他們資質稍遜英侯,但也都不是池中之物。 查老太太,婉儀和浣青並不熱衷富貴。 婉儀不特襟懷淡泊,甚至不願兒孫再做滿人奴隸。 她們因為小孩子一共有六個之多,不敢不讓一兩人應景赴考場,為的是避免招疑興謗。 英侯既然一舉成名,敬安順三兄弟就不再教逐鹿科甲了。 說起來很奇怪,安侯承繼查家,他的小性情竟然極似菊人,綺麗風流,清高自貴。 敬侯慷慨激昂,也很像桂芳。 順侯滿面春風,溫暖有如冬日,活脫玉屏的胎子。 英侯卻是雍容華貴而又幽雅絕倫,他形容軀幹無異璧人,言笑動作儼如浣青。 查老太太最是愛惜他,從不讓受一分委屈,這就不免稍有容縱。 大少爺會花錢,外婆有的是錢,予取予求,決不吝惜。 他在外面出名的好客,不管文會、詩會,乃至酒會樂會無不參加。 敬安順三兄弟也跟著逢場隨喜,他們有個好去處,必須瞞著家裡的,那就是上玉標統玉堅家裡學習雜技。 關於絲竹管弦之類,安侯弄得頂好,蟲魚花鳥之屬順侯學藝最認真。 英侯敬侯卻注意於狩獵技術和各種暗器使用方法,好在玉堅無所不通,小兄弟竟是學之無窮。 他們在玉家又結識了暗器名家——老鏢客藍奇。 藍奇這個人很不錯,那一次玉堅綁架松虎男,牽累他在步軍統領衙門吃官司,璧人對他相當客氣。 因此他很感激在心,把數十年的江湖經驗,詳細教會英侯兄弟,無形中又使小兄弟多得一種學識。 這一天英侯帶安順兩人逛西城,拿吹筒粘竿捕蟲蟻。 城外小路上碰著咸豐帝微服跑驢,後面只有內廷崔總管隨駕,官家越跑越開心,不由把崔總管丟個老遠。 這當兒偏有七八個不知死活的流氓,當然也總是不認識皇帝,他們用江湖上黑話,商量劫驢。 英侯恰好聽到,自無不管的道理。 這群流氓裡出來一個人,故意過去一碰驢頭,立刻躺倒地下。 那幾個咆哮洶湧起來,驢背上一把抓下萬歲爺,要剝他身上衣服,還要他的好驢兒。 英侯先教跟班的上前解圍,不想這群流氓都有兩下子手腳,三個跟班倒挨了一頓好打。 英侯光火了,跳下馬一搖手中馬鞭子,風掃落葉,把人家抽個東倒西歪,望影而逃。 皇帝是不懂得給人道謝的,英侯也不要他承情,彼此點點頭笑笑,分道揚鑣。 萬歲爺平安走了,英侯兄弟後面卻跟上了兩匹高頭健馬。 馬背上坐著兩個少年人,大一點的不過十七八歲模樣,小一點的只有十五六,都長得頂漂亮。 大一點的尤其飄逸英俊,小一點的卻有點靦覥可憐生,像個女兒家。 安侯一匹馬落在最後,他是不住的回頭看那個小一點的。 大的大約是哥哥啦,忽然一提韁繩,趕向前跟安侯走個並排兒,含笑問道:「你只管看我們幹嗎?」 安侯生來口才辯給,他立刻鐙上立起來,抱拳拱手笑道:「你們也在看我們呢,不是嗎?」 那少年搖鞭大笑,望著後面說:「喂,你也在看他們嗎?」 那小的飛紅了一張俊臉,含嗔帶恨地說:「我才不看哩!只有北京人不懂禮貌,老是回頭看人。」 安侯笑道:「小哥別罵人,不懂禮貌的不一定是我,懂得禮貌的未必是足下,你不講理嘛!」 那少年叫起來道:「好傢伙,真會說,朋友,貴姓呀?」 安侯道:「我們是傢伙還是朋友,你得先弄清,像你這樣天真的大孩子,我們倒是很少見,告訴你,我姓安,還沒請教你呢?」 少年這:「我叫華,後面是我的兄弟叫花,還有一個沒出來叫化,我們一行三兄弟叫華化花……」 安侯笑道:「那麼府上還有一位叫滑的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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