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郎紅浣 > 古瑟哀弦 | 上頁 下頁 |
九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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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人見他形貌佚麗如松風水月,又曉得他新中舉人,倒是十分愛惜,執手依依,不忍遽別。 第二日一早松勇親自送他潘府,展謁桂芳,拜見師母。桂芳很歡喜,留他屋裡坐了好半天,教他見過婉儀,又要婉儀試他才學。 虎男倚馬才華,那裡看得起人家老姨太,做夢也想不到婉儀竟能曆舉傳統,不遺一言,詞賦詩歌,珠璣噴溢,駭得我們孝廉公,逡巡卻立,顏厚忸怩,他那少年得意的氣焰,不由不矮了半截。 後來過去拜了浣青,也見過玉屏。 浣青和玉屏都非常注意他,問了這個,又問那個,眼看他綺年玉貌,風流蘊藉,彼此點頭,相顧微笑。 璧人頗覺浣青玉屏辭色有異,心裡好生納悶。 不一會,師母傳話內室留飯,外面松勇只得先行告辭。 虎男留在潘家一整天才回去,浣青對他好像丈母娘招待女婿一般體貼周到。 璧人就寢時,才算由他如夫人口中聽到這一新附門牆的弟子,竟是紅姐兒紅葉的情郎,查家大少奶菊人彌留時所不放心的,也就是他們一對子的事。 聽了玉屏一席話,璧人認為紅葉還配得過虎男,答應相機幫忙,不負菊人所托。 從此虎男每天晚上必來跟隨師父練武,他的根基本來不錯,松勇親傳一支劍尤其使得入化出神。 璧人只用從旁略事指示,並不花費多大氣力。 看看過了一個多月,潘家上下老少沒有一個不愛虎男。 桂芳他更有恩意,他有時也跟著婉儀執經問難,因此學問突飛猛進,已非昔日吳下阿蒙了。 松勇得意之極,他把璧人看作恩人,璧人視他有如手足,水乳融融交情一天天深了。 馬大人胡同查家,古農自從隨岐西上一趟西山回來,悼亡潘嶽,漸有生機,不久他就又約了岐西出京遊歷去了。 查老太太早已移居潘家,大少奶菊人停喪在室,那邊留下紅姐兒和兩三個男女老僕看家守靈。 璧人只要有空,總去巡視憑弔一番,他對盛畹出亡,菊人仙避,受的打擊太深。 桂芳老年失意,也使他覺到官場乏味,時刻都想棄官歸隱,但苦目前尚無機可乘。 這天聽說處斬何文榮,苗化等,他起個大早,換上一身布衣趕去菜市口觀刑,回來時感歎萬千,一心思念南枝不置。 長街信馬,百無聊賴,忽然人叢中出來兩個人,攔住馬頭打揖請安。 璧人認得是松勇的僕人,便間有什麼事? 兩人回說虎男一夜沒有回家,今天一早發現丟了人,同年世好,戚友親屬處遍覓無蹤。 璧人猛吃一驚,怔了一會便教趕緊派人出城尋找,他自己立刻撥轉馬頭,急往馬大人胡同查家而來。 敲開門進去,仍上菊人生前所住的屋裡坐下,不一會工夫,紅姐兒出來了,她也還沒有梳頭,那樣子分明似剛剛起床。 璧人一邊喝茶,一邊儘管打量人家臉上神色,紅葉就猜到一定有什麼好文章,她倒是不敢問。 半晌,璧人才慢慢的說道:「姑娘,你的事,我都聽到了,虎男現在是我的門生,我更沒有不成全你們的理由。 你姑丈與我情如兄弟,我講話他大約還會採納,都怪我太忙,所以還沒替你們……你很著急嗎?」 紅姐兒飛紅著臉,低徊弄帶說道:「我一切知道,我們都非常感激。眼見事有希望,我們都還年輕,急什麼呢?」 璧人道:「這樣說,你是常常見著虎男的了?」 紅葉道:「是的,他三天兩天,晚上總來一趟,我們也不過站在大門口講話。還有姑爹家裡大司務沙大爺,他也常來看我的。」 「昨兒夜裡有人來嗎?」 「沒有,前天上半夜他來過。」 「你們時常會面,這回事從什麼時候起?」 「老太太遷走後兩天,他就找來了。」 璧人點點頭,歎口氣道:「幹錯了事啦,大門口你怎麼好出去呢,虎男昨夜失了蹤,怕不怕你父親從中搗鬼呢?」 紅葉聞言大驚失色,她怔了怔,跪下去說:「姑老爺,您得趕快想辦法救救他。我父親要是曉得他把我藏在這兒,那是太可怕了。父親跟姑丈惡感甚深,他不會稍留餘地的。」 璧人道:「起來,我認為你要立刻離開這地方。」 紅葉泣道:「姑老爺,我不能再躲了,讓他們來把我帶走吧!只有這樣,或且可以保全虎男一條性命。」 璧人道:「你若是讓他們帶走,一輩子就毀了,虎男會不會因為你弄出什麼事呢?」 紅葉道:「男人還是男人,過一些日子就好了,再說他是個孝子,決不至這樣的。姑老爺,您不必為我操心。 這回事果然與我有關,我父親和我哥哥必來這兒找我,我自有我的話對他們講。 他們假使不來,那末虎男的失蹤,就與我父親無關,還請姑老爺不要太難為他,他雖然不好,我……我總是他的女兒!」 說著,她伏地再拜,淚落如雨。 璧人看著很感動,曉得她下了決心,勸也無用,想了想便站起來說:「我這就走,等會兒我會派個人來做眼線,你有事儘管告訴他。 我絕不讓他們損傷虎男一根汗毛,也不會使你失身從賊,你放大膽對付他們,我要你具有斬釘截鐵的精神,緊急時我必來救你。」 說過這兩句話,他火速上馬走了。 只是轉眼工夫,李大慶換了一身青衣小帽,臉上也化了妝,趕到查家跟紅葉密談一會,便上門房去守候來人。 約莫卯末辰初光景,玉標統玉堅帶領他的兒子壽子喜子來了。 李大慶上前答話,承認家裡有一位大姑娘,不是由南邊帶來的。 玉堅暍一聲:「那就是了!」 搖著手中馬鞭子便闖了進去。 這當兒,大門口有個叫化子,得了李大慶暗示,飛也似的趕潘公館報告去了。 紅姐兒,她頭上插一枝白的剪絨花,遍身縞素站在靈前,迎住進來的父親和哥哥,神色自若,一點不慌張。 玉堅走上臺階,搶一步近前暍道:「你跟誰帶的孝?不要臉的東西!」 手中馬鞭子「刷」的一響,就把姑娘頭上剪絨花給打在地下。 喜子跟著嚷起來道:「你躲得好,累得我們要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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