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郎紅浣 > 古瑟哀弦 | 上頁 下頁 |
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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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人見他們兩口兒分離的情形,不由鼻子裡一陣酸,一張嘴便也說不出話來,扭轉頭走了。 這裡盛畹胡亂梳洗一番,玉屏便來傳菊人的話說老太太喊他們過去說話。 夫婦兩人在這邊坐了一會,吃過點心,到老太太那邊去。 不一會看見菊人陪著王氏走了進來,大家相對坐下,卻都找不出一句話來說。 半晌南枝對菊人笑道:「嫂嫂,你這會兒跑到那裡去?我們等你好久了。」 菊人道:「你別管我的事,你還是勸你媳婦把那半碗面吃下去罷!」 老太太聽見!把盛畹面前的碗一看,便嚷道:「少奶奶,大清早起來不多吃一點東西不是玩的。我被你浣妹妹一回病嚇破了膽了,你不愛吃面,我教玉屏弄些稀飯來。」 盛畹急忙笑道:「我在家吃過東西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這些事還用老太太替我掛心!」 菊人曉得盛畹這句話是撒謊,但也知道她今天心裡難過吃不下,就也不去勉強。 她轉開話頭對南枝說道:「你的行李,我剛才派人押著去,你很可以吃完飯再走,我已經教馬夫替你預備上你喜歡的那一匹棗騮了。」 回頭又對老太太笑道:「我吩咐李廚子弄幾碗菜,替表弟餞行。」 老太太不待菊人把話說完便嚷道:「早就該預備啦!這會兒是什麼時候了?」 菊人道:「早呢!您老人家只管安心。」說著,站起身走了。 這裡老太太和王氏都不免囑咐了南枝一些路上小心,加飯增衣的話,南枝一一答應了。 娘兒三個人都覺得十分傷心,彼此含著一泡眼淚相望著,這一幅淒涼的清晨,盛畹第一個拿不住,幾乎失聲哭了起來,終於她只得悄悄地先退了出去。 下午一點鐘時,南枝已喝得有五六分醉意了,酒入愁腸,便也灑了幾點悽惶之淚。 王氏覺得大家哭哭啼啼很不吉利,她咬著牙,看住南枝說道:「姑老爺,你索性走罷。到了一站,先給家裡來信。」 說著,自己便站了起來。 南枝過去攔住她,跪下去磕了一個頭,再拜過老太太,便教備馬。馬夫來回說:「馬已背上了鞍,拴在門前一會了。」 南枝聽了,霍地扭轉身,向古農菊人作了一揖,回頭就著乳母手中把小孩子親了一口,看住盛畹,喊一聲:「姊姊……我走了!」 低下頭便往門外走。 大家看他這一個樣子,一陣心酸,淚如雨下。 菊人軟在椅中,不能動彈。 盛畹和古農趕出門口來送時,南枝卻早是跨上馬背往東而去。 盛畹忍著心痛,眼送他背影漸漸出了大街……。 正想轉身進去,忽然看見他撥轉馬頭,如飛的跑了回來。鸞鈴聲歇,南枝又回到宅門滾鞍下馬,眼淚瑩瑩的看著盛畹笑道:「姊姊,你送我兩裡路好不好?」盛畹垂頭不語。 古農笑道:「華妹妹,你又不是不會騎馬,兩裡路來回,不過是一刻工夫,你就送他一程罷!」 說看,便進去喊馬夫把那一匹踏雪黑駒牽了出來。 南枝不教背鞍,一聳身跨了上去,手指著那匹棗騮,對盛畹說道:「姊姊,你騎這匹馬,我們分手時再掉換。」 盛畹點點頭,回頭對古農笑道:「大哥,勞你駕告訴老太太和嫂子一聲,我去去就來!」 邊說邊走下石階,認鐙上馬夫婦兩人並著馬頭,一摔轡頭,一溜煙去了。 一路上兩個人都找不出話來說,看看到了郊外,眼前有十多株樹木錯雜在路邊。 南枝勒住馬,跳下地去扶下盛畹,顫著聲道:「姊姊,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時候不早了,我們就這裡分手了罷!」 說到「分手」,眼淚又是滾下來了。 盛畹忍不住掩面飲泣,嗚咽不止。 半晌,她去臂上脫下玉鐲遞給南枝。南枝伸手來接,因為彼此手都有些顫動,一個不留心卻把它摔在地下。 南枝急忙去拾起來時,可是已破了一個蠶豆大小的口兒了! 玉環,弄成玉玦,盛畹心裡老大不樂,嘴裡又不敢說破,怕南枝聽了不自在。 南枝他倒不理會,把它往口袋裡一塞,順手去腰帶上扯下一個掛劍的金環,納在盛畹手中,口裡說一聲:「姊姊!珍重,我去啦!」 解下馬跨上,一理韁繩,兩腿一夾馬腹,那馬展開四蹄,翻鈸似的,一逕去了。 這裡盛畹一直望到不見人影,才懶懶地牽馬回去。 南枝在路上走了三十多天,看看到了真定縣,離鄉日久,望見家門,自有一番安慰。 這時候正是涼秋九月,金風似剪,南枝一馬如飛,顧盼自雄,眼看穿過前面一片松林,再有一裡多路,便可到家。心頭一陣狂喜,坐下馬越發來得飛快,進了松林,忽然馬前飛起一隻角雕,撲的一聲穿出林梢而去,南枝倒被它嚇了一跳。 定睛看前面草地上坐下十幾個漢子,兩邊堆著許多武器。 南枝眼尖,認得裡面有趙岫雲的兩個好友,萬夢熊和聞楚傑。 南枝伸手按著劍靶,低頭裝做沒有看見的樣子,一溜煙闖過去了。到家見著石歧西,兄弟兩人一別三年,相見之下,悲喜交集。 晚上歧西備了一席酒,替南枝接風,這頓酒直喝到三更天氣,兩人都有八九分醉意,才各自回房安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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