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郎紅浣 > 古瑟哀弦 | 上頁 下頁
二五


  可是,老太太上了年紀的人,因為浣姑娘,已經十分傷心,再被南枝這一嚇,老人家委實拿不住了,在這一天晚上,她便寒熱交作,氣促疾湧起來。

  查家是大戶,下人卻並不多,平常幫著菊人理事的,只有玉屏一個人是得力的助手。偏偏這個丫頭,和浣姑娘感情最深,浣姑娘早上一走,她可也病倒床上去了。

  菊人本來體弱,一向操勞過度,早染虛損之症,好在她生平要強,家常一切總是獨力支撐,現在她真的再也勉強不來了。

  晚上她服侍老太太吃過藥睡下,又過去看了南枝,再上玉屏屋裡勸慰了一篇話,回去歇息時,已是四更天氣,換過衣服躺到床中,鎮靜了一會,便覺得太陽穴發燒,遍身骨節酸疼難耐。

  到天明時,才朦朧地睡了一覺,醒來又發現喉間腥臭,腰腫頭暈,胸腹飽滿一切病症,自己知道不能再掙扎了,非得靜養幾天,必弄到大病纏身。

  可是自己這一歇息下來,家裡一切事又將如何辦呢?

  第一老太太和南枝,他們娘兒病裡頭非有個人調護不可……想到這裡,便喊個老媽子去請華姑娘。

  不一會華姑娘來了,談及浣姑娘走的情形,不免又是一番傷感。

  接著菊人便提及南枝嘔血,老太太染病一回事。華姑娘聽了,淒然下淚。

  終於菊人請華姑娘床沿上坐下握著地的手,苦笑著道:「妹妹,我這虛損的身子,近來越發是不濟了。

  浣妹妹病了幾個月,暗地裡我也添了不少症候,一向是勉強操勞,拚命做事,拖到現在,我委實不能再支撐了。

  自昨夜起宿病暴發,今天已是不能起床。偏是南枝和老太太又都躺倒床中。玉屏那孩子,她也有些感冒。

  你知道一家子的事,全負在我和玉屏身上,許多老媽們沒有一個可以付託,她和我這一病,什麼事也別想辦了。

  我的意思,要求你暫時留在我這邊,幫我幾天忙,南枝那邊就托你一力照看,他那孩子脾氣的少爺,病裡沒有人照應,我很不安心,妹妹你是通達的人,不至顧慮到什麼嫌疑,你千萬可憐我一點,答應我的要求罷!」

  華姑娘想一想,便笑道:「我這個人除了飲啖吃喝之外,什麼事都不理會,你既是這樣為難,說不得我姑且一試試看,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你多原諒點。至於說到什麼叫做嫌疑,我可不管。」

  菊人笑道:「你真的肯答應,我就感激不盡了!別人不知道,我還不曉得你這水晶心肝的人什麼事你不會,只要你不客氣,把這邊當做家裡一樣,老媽使女們盡替我管教,不要小心眼兒,我就更歡喜了。

  現在我就派人過去請示伯母一聲,如果你怕我這裡鋪蓋不乾淨,順便就把你的給帶過來好了!」

  華姑娘道:「我還得自己回去一趟,多少總得打點幾件衣服,就是媽媽面前非是詳細把情形告訴給她,也怕她不肯答應。這會我先看看老太太和南枝去。」

  說著,便站起身出去了,來到老太太屋裡坐了一會,便來看南枝。

  南枝見著她,掙扎著要想下地。

  華姑娘止住他笑道:「不要客氣,勞動了怕又引出血來。」

  邊說邊走近床沿,看看他的臉色,又笑道:「一切都是一定的,凡事要看破些。也許浣妹妹這一回去,病倒好了,也是說不定的事!過幾時,我們大夥兒找她去。」

  南枝聽了,垂淚不語。

  華姑娘臉上只管笑,心裡卻也十分難受,但又不敢招他傷心,勉強又說了一些勸解的話,接看就告訴他菊人托她的事,南枝自是歡喜。

  於是兩個人又親親熱熱的談了片刻,華姑娘才告辭回去了。

  華姑娘過來後,南枝的病一天好過一天,就是老太太也漸漸的寬解過來。

  最便宜的要算是菊人了,她自華姑娘一來,她便什麼事都不菅,靜靜的躺著養處。

  好在盛畹這個人,做事絕沒有一些意氣,滿臉春風的和藹待人,許多底下人,看了她這一付面孔,便都樂於用命。

  所以這幾天來,家裡一切事務,可以說比以前還來得有秩序。

  菊人心裡又是歡喜,又是佩服。

  在老太太方面,去了一個浣姑娘,添了一個華姑娘,雖然老人家和華姑娘並沒有濃厚的感情,但是盛畹卻的確有許多強過浣姑娘的好處。

  老年人本來歡喜和易沒有脾氣的人,華姑娘侍候床前,總是柔順得和小鳥一樣。

  每天晚上,她伴著老太太把一生所經歷的名山勝跡,和奇怪的見聞,像編小說似的,說了兩個時辰,服伺老太太吃過藥,道了晚安,才退了出來。

  日間常常親手弄幾件稀爛可口的小菜來孝敬老人。

  人心都是肉做的,像這樣知疼識癢的大姑娘,就難怪老太太漸漸的把愛浣姑娘的心,移到她的身上來了。

  南枝這個大孩子,本來沒有大病,現在天天伴著意中人,他倒願意多病一時呢!這一天,華姑娘在南枝這邊,陪著吃飯,忽然菊人叫人來請她過去談話。南枝一定要吃完飯才許過去,那房人又接一連三的派人來催。

  華姑娘急急的舀了兩瓢兒湯泡著飯吃完,漱了口正想上菊人屋裡去。

  玉屏忽然跑進來說,老太太請她吃燒鴨子,不容分說,拉著她便走。

  站在一邊老太太屋裡的李媽媽,看了便笑道:「真的華姑娘成了一件寶貝了,這個請,那個拉,這個又不准走……」

  玉屏邊走,邊笑道:「人家和表少爺已經是舉案齊眉了,還怕她跑到那兒去!。」

  盛畹罵道:「你這蹄子,病剛剛好,又來嚼舌根了!」

  兩個人一路說笑看,來到老太太屋裡。

  老太太手指著床前那一張小方桌上一碗菜笑道:「孩子,你來嘗嘗我的體已菜。今天這鴨子燒得還不壞,可惜我不敢多吃,怕不消化,放著白糟蹋了,你看如果好,剩下的送給南枝吃去。」

  盛畹笑著眼看桌上已經另外放看一雙筷子,拿起來,夾了一小塊腿子吃著,笑道:「這怕不是李廚子燒的吧?」

  玉屏笑道:「對不住得很,這是小婢子燒的,還請表少奶奶賞臉多吃兩塊。」

  華姑娘放下筷子,吐出骨頭,罵道:「小鬼頭,你只管胡說八道。」

  老太太笑道:「快啦!等我病大好了便替你們完婚。」

  盛畹不依道:「老太太,您老人家帶著玉屏作弄我。」

  玉屏笑道:「這算什麼,敢怕你暗地裡還歡喜不迭呢!」

  華姑娘過去打了玉屏一掌,扭轉身望著門外便跑。

  老太太笑道:「孩子,你上那兒去?慢慢走,別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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