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郎紅浣 > 古瑟哀弦 | 上頁 下頁 |
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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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姑娘道:「我的話,一句算一句,只要你有心,我待你十年……」 說著,卻有些羞苦的樣子,低下頭往後退了兩步,又笑著道:「回去罷,別太孩子相了!」 南枝戀戀不忍便行,華姑娘把他看了一會,霍地把一柄劍往地一插,騰出左手牽起腿邊綾帕,右臂倒轉,劍尖只一揮,平白地把綾帕削斷一段飄在地下,笑道:「我的話有一句違心,有如……」 說完隨手拉起地下那柄劍,一縮身竄近牆根,回頭瞅著南枝,嫣然一笑,雙足一頓,越牆進去了。 南枝呆了半晌,才向地下撿起那半段綾帕,往身上一塞,懶懶地踅了回來。 翻過高牆,走近屋裡,只見菊人坐在床沿上,眼看著地下四個衣箱子發愁。 南枝硬著頭皮近前叫了一聲:「表嫂。」 菊人抬頭疑惑地看著南枝,半晌說道:「南枝,你打算走路麼?好,明天我也回娘家去,眼不看,心不煩,大家撒手,任著浣妹妹一死了債……」說著滾下兩行眼淚。 南枝陪笑道:「前天我接到家裡來信,說是有兩樁要緊事,要我馬上回去的,我就因為浣妹妹的病,不敢開口告訴你。 其實我留在這裡于妹妹絲毫無益,這兩天她率性不許我見面了,我想我還留在這兒幹麼呢?」 菊人道:「這些話不用說,反正我沒有權力管制你去留。不過,一個漢子總要有一點良心的。 你沒來的時候,浣妹妹小鳥兒一般活潑,你來了她弄成一病纏綿,就說她誤會了你的心,錯愛了你!總是她一片癡情,你也該可憐她一點才是。 現在她是快死的人了,你雖不殺伯仁,伯仁為你而死,南枝,你忍得心拋下她走你的路?好,算天下真有黑心的人,算我開了一次眼界!」 這幾句話罵得石南枝低頭無語,退到凳子坐下。 菊人看他有點活動意思,又說道:「你能夠聽的話,就再留下一時,妹妹好了再走。她這時候奄奄一息,你一走,又是給她一個重大打擊,你想,她還活得成麼?再說,你也該關顧到老太太呀! 這兩天浣妹妹不理你,說起來就要怪你那幾首集句,險些兒送掉了她一條小命,她還有什麼好氣見你? 表弟,解鈴還仗系鈴人,你總得想個法子和她和好,就算你受點委曲,也還不算什麼奇恥大辱,好少爺,你賞我一個面子罷!」 說完站起身走到南枝面前,很懇切的看住他。 本來石南枝平常十分敬重菊人,很肯聽她的話,再來心裡也明白,自己決然一走,說不得真的浣青會有性命的危險。可只是自己已經裝出非常決絕樣子,又不好意思馬上軟化,所以他只能冷靜地低頭看看地下,一聲不響。 菊人就像看透他的心一樣,莞爾笑道:「你不要躊躇,我的話沒有錯的,時候不早了,請安歇吧,我還得上浣妹妹屋裡走走呢,有什麼話,我們明天再談。」 說著,又裝著老姊姊的神氣,很溫柔的伸手拍拍南枝的肩頭,藹然一笑地去了。 這幾天浣姑娘的病,直是一天比一天險惡,老太太整天老淚涔涔,寢食不安。 古農夫婦和玉屏更是苦得不成樣子,南枝當然沒有心緒再說走路,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束手無策,眼看浣姑娘漸漸去死不遠了。 這一天忽然她的父親來了一封信,古農看了,便拿著來找老太太。 剛好這時候老太太在浣青屋裡和菊人商量替浣青許願移災,看見古農拿看信進來,便問道:「誰來的信?」 古農低聲答道:「嬸嬸快死了,叔叔又回京,來信說要接浣妹妹回家呢?」 老太太憤然造:「這個下流東西,老婆死了又記起女兒來了,這一個樣子,就教他抬走了罷!」 古農陪笑道:「我特來請示老太太,怎樣給叔叔覆信?妹妹的病還是給不給知道?」 老太太道:「糊塗東西,你自己都拿不出一點主意麼?這些事還要來問我……」 菊人笑道:「說起三老爺,不是我們晚輩敢荒唐說話,真該不理他。這幾年來他何曾來過一字半字問到浣妹妹身上,現在浣妹妹及笄成人,他倒想把她接去了?」 老太太道:「可不是,這幾年要不是我,她早就給她那混帳繼母折磨死了,這時候,他還想有他的女兒?」 老太太在氣頭上,說話聲音漸漸抬高,菊人怕驚醒了浣青,便對古農遞個眼色教他出去了。 古農搭訕著正要走,突然浣姑娘床上輕輕的叫了一聲:「大哥!」 古農急忙把手中的信交給菊人,走過去牽起帳子,俯下身問道:「妹妹,今天可好一點麼?」 浣姑娘枕上微微的把頭一點,一息二氣的問道:「爸爸有信來麼?他……他說的什麼話,你把信念給我聽。」 古農道:「說的還是一些不相干的事,這會兒你剛好了一點,不要多費神了。」 浣姑娘闔上眼皮搖搖頭,伸著枯臘似的臂彎,說:「不,我要。」 菊人聽了,便過來坐上床沿笑道:「你剛吃了藥,好好的再歇一會,等下我念給你聽罷!」 浣青皺眉毛,掙扎著高聲說道:「你給我信,我不要你們念!」 菊人知道她的脾氣,便把信去塞在枕下,笑道:「信擱在這裡,晚上再看好不好?」 浣青點點頭,便不作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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