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郎紅浣 > 古瑟哀弦 | 上頁 下頁 |
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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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浣姑娘已經暈厥時間很久,可憐菊人一顆心只是突突地跳,好容易聽見南枝急步搶進來的聲音,便哽咽著說了一句:「浣妹妹不好了。」手一軟,把茶杯摔在床沿打碎了,摔得南枝一身是水。 南枝三不管,踏上床沿,一看浣青通襟是血,心裡一陣難過,俯下身就著菊人膝上,把浣青抱了起來,照住臉喚了兩聲妹妹。 浣姑娘悠悠氣轉,眼皮一動,哇的一聲,沖嘴又是一口血,把南枝臉頰噴上。銀牙一咬,人又暈過去。古農進來,急急牽著浣青的手,按一按脈便說道:「不要緊的,你們別著急,南枝,你輕輕放下她,玉屏快去弄點鹽湯來。」 南枝癡癡地雙手捧著浣青,古農的話,他就完全沒有聽見。 菊人扯看他的後襟,又說了一聲,才算鎮住了他的魂魄,把浣青放下,跳下地來站著發呆。 玉屏托起浣青的頭,菊人拿牙筷子挖開她的銀牙,古農舀著鹽湯,亂哄哄灌了一陣。 浣姑娘魂靈歸舍,睜開眼看住床前各人,不禁淚下如雨,側著頭往床後,一會兒後似乎睡著了。 大家暫時放下了心,守在床前。 菊人看南枝半邊臉全是血,眉目亡失,神情頹敗,低著頭站在一邊,心裡又見憐,又是恨的。 菊人低著聲,對他說:「你還不回去洗臉換衣服?這裡沒有你的事了,等會我再找你。」 南枝看了菊人一眼,搭訕著去了。 這裡菊人和玉屏兩個人,心裡都明白南枝有什麼事教浣青痛心,卻只是猜不出為著那一樁那一樣。 菊人看浣青睡得十分沉,教玉屏留心守著,自己氣憤憤地,便往花廳來。 南枝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發愁,菊人進來,他帶理不理的向她點點頭。 菊人身子擲在楊妃榻上坐下,眼淚瑩瑩的把南枝瞅了一會,苦笑道:「你是居心要你妹妹的性命,今天到底為著那一樁事,害她傷心到那個地步?」 南枝兩手抱著頭,卻不答應。 菊人發怒道:「南枝,有什麼事,你得說呀,你說,也許我有法子替你轉圜。」 南枝愁然說道:「我並沒有什麼教她傷心,早上我跟老太太上藥王廟燒香,她似乎來過這裡。 本來我是喜歡東塗西抹的寫些不相干的詩詞,昨兒晚上在你那邊喝了幾杯酒,回來時天氣熱得難受,信手集了幾首詩擱在桌子上。 大清早玉屏來喊我,糊裡糊塗我便出門去,忘記了把它收起,她一來就把它帶走了,還吐在地下一口血。就因為這口血,我才知道是她來過的,本來我也想跑過去對她解釋,可是她一個火栗子的脾氣,我真有點怕她……」 南枝一邊說,一邊不住的揉拔著頭髮,那樣子分明是心裡有說不出的難過。 菊人看了不免又是可憐。她皺緊一對秀眉,想了一會,便問道:「你集的是那一部詩呢?裡頭說的是什麼樣話?」 南枝伸手一指桌上,說道:「是這部定盫詩集。」 菊人似乎吃了一驚,詫異著道:「是這一部詩麼……」 說著又沉默了下來。半晌又說道:「你一定說到華姑娘身上了?」 南枝低頭不應! 菊人站起來說道:「事已至此,我也不再說抱怨的話,還好是集句,我儘量替你去解釋,皇天庇佑,只要她肯聽信我的誥,大家都有清閒的日子過……」 說著搖了一陣頭,匆匆地走了。 浣姑娘醒來,看見玉屏守在床前流淚,便去握著她的手笑道:「你別哭,我不過是一時氣急攻心,並不要緊,這會兒好了,你只管到老太太那邊去罷!」 玉屏拭看眼淚道:「我的小姐,你這一陣鬧,真把人嚇死了,到底為著那樁事,急得這個樣子?自己身子不保重,年輕輕的姑娘,得了這種病如何了得……」說著又哭了。 浣青笑道:「我好了一點,你又來招我傷心了,像我這樣一個孤苦零仃女兒家,原是無關痛癢的贅物,生和死有什麼值得顧惜?」說完,微微地歎了一口氣。 玉屏道:「雖然你是明白人,生死看得透徹,也何至一意自戕!這年頭你可比是春天一朵嬌豔的花,老太太,少爺少奶奶又是那樣愛惜你,你有什麼不順意?後來好的日子正長呢?自己不自愛,真的鑄成大錯,就說自己不當事,也該替老太太看想,她這樣大的年紀,經得起傷心麼? 我一個底下人,蒙你待我好,說句大膽話,我們真是親姊妹一般,有什麼話不可說?我看表少爺待你也不錯,女兒家那能夠一味任性,你的舉動總是太過剛強了,這種用情,只有教男人家灰心。 他那樣子也不是好脾氣的人,這幾個月來受盡你的閒氣,可憐他已經十三分委曲了,放平了心,拿出柔婉的手段,人在我們家裡,還怕他逃上天去?」 玉屏輕言正色說到這裡,浣青微微嗔著抓她一推,說:「呆丫頭!你瘋了麼?這是什麼話,我沒有攏絡人家的手腕,你有能耐,自己做工夫去。」 玉屏把手帕去眼眶邊印了兩下,笑道:「我是什麼人,我配麼?我配,我就不像你這樣蠻幹。」 浣青罵道:「你別有意來找我的關心了,虧你厚臉皮什麼話都說得出口,還不替我滾出去。」 玉屏笑道:「我說的是好話,你別擺你的小姐架子,你的心我有什麼不明白……」 浣青手拍著床沿罵道:「玉屏,你再說,我告訴老太太去,你是成心來……」 說到這裡,菊人一掀門簾子問了進來,笑道:「什麼事!不必告訴老太太,待我來評個道理兒。」 浣姑娘聽了,闔上眼皮不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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