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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那邊——

  晶瑩流燦的掛桶形光芒驟斂,紫千豪踉蹌著搶行了兩步才勉強站穩,他身上有四處可怖的傷口,血肉模糊的肩胛,有如一蓬蜂窩般的細小血洞在右腹上方,膝蓋的褲管裂翻,有白慘慘、紅顫顫的肉倒掀過來,露出了粘著脈絡血絲的膝蓋骨,另外,他的右邊腰間皮鞘也斷裂了一截,插在皮鞘環扣中的剩餘短刀竟完全被削斷,只留下上面的傘角把柄,細細的裂縫中,正有津津血水滲出!

  紫千豪的臉龐卻不蒼白,反倒有一股奇異的、病態的紅暈,宛如染上了一抹丹朱,他這時強行壓制著乾澀辛辣的喘息,冷厲的注視著正以驚人速度往這邊奔近的敵人們,最前面的一個,便是曹少成!

  龍頭短杖映著日光,反射出一溜一溜的燦銀光彩,也反照出曹少成那充滿了怨毒與狠酷神情的獰厲面孔,又來了,那充滿邪惡的對手!

  牙齒咬得凡欲陷入肉裡,紫千豪冷然斜舉四眩劍,只是這舉劍之勢,便予人一種強不可破,無懈可擊的感覺,是那麼沉猛,那麼蕭煞!

  在七步之前,狂怒奔來的曹少成竟像被人當頭澆下一盆冷水般幕然止步,他圓睜雙眼,憤恨的火焰流露在他的兩眸內,但是,他卻沒有冒失的沖來,紫千豪那股無形的冷酷與深沉氣息已愕然的震撼了他!

  仇恨使曹少成的語聲變得無比的沙啞,還帶著輕微的顫抖,他道:「紫千豪,我要一寸一寸的割裂你,讓你輾轉哀號者死去!」

  吃力的,但卻異常地平靜而徐緩,紫千豪道:「曹少成,你們已試過,但你們不行,大尊派證明非是無敵!」

  喉結在不停的上下移動著,曹少成像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姓紫的……你不會再有好運氣了……」

  就這幾句話的工夫,白眼婆莫玉偕同她的手下們已一窩蜂似的從四面包抄上來,幢幢黃影閃掠著,映進紫千豪的目光裡,卻竟忽然變得這般朦朧而模糊了。

  但是,紫千豪不敢眨眼,他故意引曹少成說話:「姓曹的,你們紅袍七尊的招牌砸了!」

  曹少成狂叫道:「但要你的狗命來賠償!」

  紫千豪在他幾個字音的吐露裡,左手閃電般翻飛,左膝上的十柄彎刃短刀碎然流星般射出,十把刀甫始炫晃,十聲厲曝已應刀傳出,那些圍上來的黃衣人中,竟有十個人同時栽倒!

  這一下,幾乎將曹少成氣結,他嘶聲吼叫著,龍頭短杖像帶起了濛濛的雲霧,將光彩連成一面瑩幕,暴卷強敵!

  於是,紫千豪的身軀橫起急落,貼著地面一寸以上令人目眩神迷的翻滾著斜掠出去,曹少成連環三十七杖全然落空,他霍然回轉之下,紫千豪的四眩劍已硬生生活斬下三條人腿!

  鮮血濺灑成一幅幅奇異而悅目的圖案,縱然那是一現即逝的、狠酷的、尖銳而寡毒的,但總是一種刺目的傑作,在人體的歪倒中,紫千豪巧妙的穿射過去,四眩劍透過一個黃衣人的胸膛,串戳進另一個黃衣人的小腹!

  白眼婆的一雙白眼仁幾乎全氣成紅的了,她的血齒環忽上忽下,懊左倏右,滴溜溜的旋舞著,似幽靈一樣追逐在紫千豪的身後,不過,遺憾的卻是她老是晚了那麼一丁點兒!

  曹少成的龍頭短杖挾著移山倒海的強悍勁力呼轟縱掠著,在氣流的排擠湧回中步步緊逼在紫千豪的左右,但是,紫千豪卻利用人體的間隙和移動遊閃來攻拒,他運用得如此巧妙,如此自然,以至曹少成與白眼婆都無法即時追趕上他,雙方只在人影的晃閃中兜旋著,出手之間也礙足了事,但紫千豪卻不在乎,反正,眼前只要是人,便全是敵人!

  一位黃衣大爺猛自斜刺裡刺來七刀,那是一柄鋒利的「弓背刀」,紫幹豪身子一轉貼著刀鋒偏過,四眩劍翻劈另一個黃衣人,左手卻在近距離的刹那間一沉倏揮,一柄彎刀短刀已深深插進了這位大爺的心口!

  龍頭短枚又撥風似的壓到,杖影如山排峰頹,尚未打實,那一片窒人呼吸的狂颶已撲面而至,紫千豪知道在目前的情形下,自己已無力硬接,他輕煙般晃出,但未及轉身,血齒環已呼嘯著套向他的頸項!

  同一時間,側旁,另一位黃衣大爺也咬著牙,切著齒,雙手緊握一柄「虎叉」,猛紮紫千豪肋下!

  一仰頭,紫千豪忍住巨大的痛苦,他的腰部驟然硬生生閃開五寸,四眩劍科起直穿入套來的血齒環,「嗆嘟嘟」的金屬磨擦聲暴響而起,就在四眩劍穿進血齒環的一刹,紫千豪上身斜翻,猛力摔環向右,而此刻,那位大爺剛好一叉刺空,收不住勢,往前搶進一步!

  血齒環的利錐劃破了紫千豪的手背,有如獸爪所傷的血痕,而當血水甫始流出,那個沉重的環圈已恰好套上了右邊這位大爺的腦袋;

  白眼婆的血齒環被穿擊抖出,她怒駡著猛往後帶,但是,當她發覺圈中所套的物件有了差地,再迅速鬆手時,卻已經來不及了!

  人的命就是這麼容易喪失,白眼婆只是那麼往回一帶,環回內的利錐已有幾枚透進了這位長號著的大爺的後腦,他撲跌向前,弓背刀橫拋入空,白眼婆方始驚怒的松環,那邊,紫千豪又已驟雨狂風般與曹少成連連閃擊了十八招!

  還剩下的七八個二爺之流的人物幾乎已經嚇破了膽,他們匆匆忙忙盡往四邊散去,表面上是在包圍著敵人,實則隨時都在為開溜的方便打算,白眼婆瘋了一樣的高呼尖叫著,提著血齒環沖了進來!

  紫千豪的面色,這時已由嫣紅轉為慘白,像紙一樣的慘白。他不可抑止的喘息著,冷汗如雨般灑落,但是,在喘息中,在冷汗裡,他就有那麼一股懾人的韌勁與毅力,毫不稍停地繼續與眼前的強敵周旋!

  龍頭短杖揮展得像雷鳴雲滾,浩浩蕩蕩,有如奔流的浪濤般一瀉無際,血齒環飛揚低掃,轉回翻斜,仿佛振翼的隼鷹,跳閃的月弧,而這些,罩著一條精亮縱橫的銀電,銀電活蛇似的穿舞飛旋,猝進猝退,絲毫不肯讓步,看情形,紫千豪雖在重創之下,要想挫敗他,只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尖刻的,白眼婆叫道:「紫千豪,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話說的?還有什麼本領可使?」

  紫千豪沉默著,他的腦子越來越暈眩,力量越來越衰竭,他知道,若不立刻沒法突圍,只怕便再也走不掉了。

  曹少成獰笑著,攻勢更形淩厲,他陰毒的道:「你想怎麼個死法,紫千豪?我要你—一嘗遍大尊派的刑法!」

  很突然的笑了起來,紫千豪在哈啞的笑聲裡拋出腰間的兩柄手斧,手斧旋滾著分劈白眼婆與曹少成,於是,他們兩人立刻揮動手中的武器震落了那兩柄飛來飛去的手斧

  紫千豪猛地大膽得令人不敢置信的踏中宮,進洪門,一下子穿到曹少成的身前,曹少成怒駡一聲,龍頭杖急收猝橫,閃電般搗向對方的天靈蓋!

  咬著牙,紫千豪的四眩劍暴起猛砸,「當……」聲巨響中,他的左手已倏然抖出一柄彎刃短刀!

  大叫一聲,曹少成忽然旋步讓開,於是,便同紫千豪所料到的,他剛好擋住了正待掠近的白眼婆!

  當然,紫千豪方才是傾出最後的餘力硬架曹少成那一擊,他的虎口進裂,熱血橫溢,但他卻不得不如此冒險,他明白,若不用這險招,便無法逼使曹少成轉到白眼婆攻來的進路上,或許這一招是頂著生命去換來的,或許這一招後的空隙是太過短促,但是,這卻夠了,在他來說,便需要這一刹間的破綻以便沖出眼前強敵們的包圍圈,一個武功高強的人,除了他本身技藝需要精湛過人之外,還得要具備頭腦,往往,智慧是勝於一切的!

  白眼婆的血齒環方待乘隙揮出,前面人影一閃,曹少成卻將她的出手路子堵得紋絲不漏!白眼婆幾乎氣得吐血般大吼一聲,奮力收環斜掠,而就在這眨眼之間,紫千豪已射出八九丈之外,他連頭也不回,反手六柄彎刃短刀暴翻四掠,欲待截住他的一干黃衣二爺們早已驚魂落魄般駭然奔讓;

  饒是如此,卻仍有四個黃衣二爺中刀撲倒,白眼婆與曹少成排命追趕,兩個人的兩張臉兒已氣成了兩副豬肝!

  紫千豪連連奔閃騰躍,掠走如飛鴻越空,快不可言,四周的箭矢暗器紛紛盯著他瞄射,卻全然—一落空,不是慢了便是偏了,連一點邊也沒有沾上!

  一面狂追急趕,白眼婆一邊氣急敗壞的狂叫:「快截住他……用強灣,用暗器……車青,你快繞上去啊……都是些混帳,窩囊廢!」

  在白眼婆失常的吼叫聲裡,人叢中車青碩壯的身影悍勇的連連橫阻向紫千豪身前,但是,他每次的閃阻都是像是撲上了一團虛渺的煙霧,那麼用力的空自擊刺得塵沙飛揚,紫千豪的豹皮頭巾飄舞著,有如流星橫越天際,連正眼也不看車青一下,他身上灑著血,暴起空中,大應般旋落上了青麻石牆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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