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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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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聲一笑,邵天發道:「老伴,看來十幾年的山居日子使你糊塗了,怎恁地不瞭解現在年輕人的心理啊,孩子的意思是不喜歡咱老傢伙出面,使他們年輕人有被逼迫的感覺……」 哦了一聲,「回春仙子」恍然道:「嗅,我知道了。真兒,你是說不要娘向小珍說明將你倆『送做堆』,讓你們兩小口子自個去自個去……」 笑著接下老妻的話尾,邵天發道:「自個兒去談情說愛,是麼,孩子?」 忽然像女孩子般的不好意思起來,邵真訕訕的點了下點…… 「孩子你這幾年在外頭溜闖,別的爹不敢說,對於感情之事你倒蠻有見識的哪。」邵天發朝愛子打趣著。 邵真微笑道:「孩子只是認為讓我和小珍有一段不是兄妹相稱的日子相處,彼此有抉擇的機會,這樣比較容易適應,而且日後也不會有窘迫的感覺。不知爹和娘同意真兒的看法否?」 「娘拗不過你。」「回春仙子」望向邵天發,笑了。 「你們父子聊聊。」邵母起身道:「娘下廚去為你煮幾道愛吃的菜。」 邵真連忙恭順道:「多謝娘。」 邵真待他母親離去之後,轉向他父親道:「爹,孩兒是不是可以和您談談二娘的事?」 微一怔,邵天發道:「不都告訴你了麼?」 邵真道:「二娘也不過是一時之氣,竟然離家二十幾年,這是很不合常情的,爹,為什麼呢?」 凝睇著愛子,邵天發低聲道:「孩子,這業已是過去很久的事情了,你一定要知道?」 用力一點頭,邵真說道:「是的,爹。」 微微迷惑著,邵天發舐了舐唇角:「為什麼?」 「親情。」邵真簡短的說了一聲。 「親情?」邵天發坐正了身子。 怔怔的望著邵真,邵天發半晌之後,方嘆息一聲道:「孩子,你比爹想像中得更成熟,更懂事了。」 一頓,接著道:「其實你二娘不是自己出走,是爹在盛怒之下,把她給趕出家門!」 邵真驚聲道:「為什麼?難道二娘犯什麼大錯麼?」 搖搖頭,邵父苦笑道:「沒有,現在想起來實在也不算是不可饒恕之大錯,只因為你二娘脾氣過於倔強,而流於任性,動不動便使小性子,常愛挑著你娘鬥嘴,惱火了爹……」 非常驚奇,邵真不覺道:「爹,您這樣做不是太,太 猛地煞口住言,邵真這才發現眼前之人是自己的父親啊,他本來想說太過份,但做子女的對父母怎能有微言? 是以邵真連說了兩個「太」,便「太」不下去了…… 「太過份了,是不?」邵天發卻不以為忤的笑口接道:「是的,爹現在想起來,的確是太過份了。」 「爹,那麼為什麼不把二娘接回來呢?」邵真迷惘道:「二娘犯的並不是『七出之罪』,何況還有爹的親骨肉,爹就這麼狠心的不要二娘了麼?」 清瘦的臉上泛上一片悔恨之色,邵天發歎聲道:「只怪當時太衝動,於今後悔也太遲了,你娘當時曾到你二娘的娘家去接她回來,不想你二娘並沒有回那兒去,其實依你二娘那個倔強的性格,她當然不會回去的。一年多以後,她的娘家遭了水患,全家被大水沖滅,無一生還,更是找不到你二娘的下落了……十年以前,你母親仍時常下山去尋找你二娘,但爹從來就沒有去找過她……」 邵真詫異的插口道:「為什麼?」 「自尊!男人的自尊!」邵天發咬牙道:「孩子,你懂爹這句話麼?只有你二娘自己回來,決沒有爹屈尊降趾去找她的道理!」 邵真非常吃驚,他一直以為他父親是「懼內」—— 怕老婆的,原來是恁般的傲骨呵! 他也現在才覺得—— 爹時常「怕」母親,那並不是怕而是謙讓,體貼啊! 眨眨眸,邵真低聲道:「爹,您說二娘性情倔強,她被您趕出家門,她一定感到很羞辱,您不去找她回來,她決不會回來的。」 一愣,邵天發脫口道:「孩子,這話怎麼講?」 「因為,因為……」邵真猶疑著。 溫和的笑著,邵天發拍了拍兒子的肩胛:「孩子,你儘管說出你的見解,講錯了爹不會怪你的,爹一向是開明的,不是嗎?」 邵真這才啟口,不過他還是很小心謹慎—— 在措辭方面:「爹,你說得很對,男人有男人的自尊,或許,爹你大概沒注意到,女人也有女人的自尊,換句話說,每一個人都有他的自尊,爹,不知真兒說得對不對?」 「對,對,孩子,你說得真是對極了!」 不知什麼時候,邵母拿出一隻小酒壺,從裡頭走前來:「你爹將人家硬生生的趕出去,而不向人家認錯請回來,要是娘的話,也沒面子回來啊!」 這時候,邵桂珍,哦,不,是茅桂珍,和明毓秀兩人已端出熱氣直冒,香味四溢的菜肴出來了…… 於是,邵天發父子二人談話遂告一段落。 第五十六章 席間,邵真發現母親不時的為明毓秀夾菜送肉,使得明毓秀有些兒突兀不安,該說是受寵若驚。 邵真看在眼裡,可是樂在心裡。 可是,他也發現父親卻出奇的沉默,他有些兒擔心,是不是剛才自己把話說錯了?。 不過,這頓飯吃得相當愉快,不是麼? 已是好一段漫長的日子,邵家沒有這麼多人在一塊吃飯了。 收拾完畢,茅桂珍偕明毓秀入房寢息去了。 廳堂上,邵真父、母、子三人環桌而談…… 顯然,他們是接著吃飯以前的話題—— 只見邵天發低著嗓子道:「孩子,你說得好,女人也有女人的自尊,哦,爹,爹過去一直忽略了這一點。」 望著乃夫,「回春仙子」說道:「天發,玉蘭被你無情的趕出家門,迄今已二十一年了,而你從未去找她,為著是維護你所謂的『男人自尊』,相對的,玉蘭為著維護『女人的自尊』,也不敢回來了。一個家,就在你們的自尊之下,而告支離破碎。」 。一直凝心細聽,邵真忽覺「玉蘭」這兩個字好生熟悉,心念電轉,不由得脫口道:「娘,你說的玉蘭是誰?」 邵母轉向愛子道:「真兒,那就是你二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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