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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


  邵真端起酒杯,朝胖伊玲和「黑鷹」道:「玲姑娘,我有點事,耽擱一下,稍後便與小毓趕去。」

  侯大柱晃了一下,便一口吞下,接道:「殺雞焉用牛刀?」

  把酒喝光,然後把酒杯的底兒亮給邵真瞧了瞧,胖伊玲的酒量顯然比明毓秀要強多了,她那張臉兒至今仍是白皙皙的。

  「其實這等小事,用不著邵公子出面的。」

  笑笑,邵真道:「話可不能這麼說,『龍虎鏢局』發生變故,雖然並不關我的事,但段老鏢頭在江湖道上可是一等一的好好先生,為人厚道,講仁盡義,我和他也有數面之緣,雖說不上是至友深交,但好歹也有那麼一點交情,就憑這點交情,我理當前往致哀慰吊……」

  一頓,轉向明毓秀問道:「毓,你說是嗎?」

  舔舔嘴,明毓秀道:「我還以為你擺架子呢,老實說,段二縹頭之死,江湖各道人物俱皆前往弔祭,咱現在才去,還算失禮呢。」

  聳聳肩,邵真道:「這我也知道,不過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咱確實是太忙了啊!」

  胖伊玲輕笑道:「放心,你倆的奠儀,我老早吩咐總護法送去了,別操心失禮啦。」

  「啊,邵真太謝謝你了。」邵真連忙伸手入懷道:「玲姑娘你墊出多少?」

  不悅的撤了下嘴,胖伊玲嗔道:「算了吧,邵公子,『百豔幫』雖窮,幾個銅板還是付得起的。」

  哦哦一聲,邵真道:「不不不,常言道:『親兄弟明算帳,君子錢財分明』,這事兒怎能馬虎?」

  哧哧脆笑,胖伊玲道:「你又不是我的哥哥或弟弟,你是我的姐夫啊!」

  一個粉拳揍過去,卻叫胖伊玲閃過去了,明毓秀粉腮兒泛紅,嬌澀道:「死婆娘,當心自己咬了香根兒!」

  朝她扮了個鬼臉,胖伊玲轉向「黑鷹」道:「『黑鷹』——哦,侯兄,咱走吧。」

  點點頭,「黑鷹」卻從懷裡掏出兩錠銀子來,放在桌上,朝邵真恭謹一抱拳,便想起身離席……

  「慢;」邵真皺眉道:「你這是幹啥?」

  哦了一聲,「黑鷹」連忙道:「稟會主,屬下說過這個東由屬下擔啦。」

  「這不成。」邵真連忙道:「大柱,既然你已認定我是你的頂頭上司,這帳當然由我來付啦。」

  「哎呀,你這人真不開竅!」明毓秀與邵真擠眼道:「人家侯兄是特意請有眼不識嬌娃的那個嬌娃啊!」

  白皙皙的臉龐兒,一刹時泛紅起來,胖伊玲此刻看來就真有點兒女態了,她瞪著明毓秀低叱道:「丫頭,你可別倚著邵公子這般囂張啊!」

  說著,眼角兒瞥見「黑鷹」一副樂洋洋,喜悅自得的樣子,更加羞赧,一顆芳心兒飄呀飄的……

  明毓秀這麼一說,邵真也當真讓「黑鷹」付帳了。

  望著他倆並肩離開,明毓秀哺哺道:「真,你認為小玲和『黑鷹』,湊個對兒,棒嗎?」

  嘖了聲,邵真道:「太棒了,男才女貌,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哪。」

  掉回目光,明毓秀道:「咱是否找禹子明?」

  「是的」喝完杯底的剩酒,邵真眯眼道:「去送還他的銀子,和索回婚約書。」

  「走吧。明毓秀掏出羅帕,擦擦唇角,說道:「事情早點辦好,早到『龍虎鏢局』去……」

  仰首,忽見邵真果坐著,俊臉上泛起一絲迷惘——

  認真細看,那一絲迷憫裡又有一絲兒的悽楚、悒鬱、憂煩和歉疚……

  眨眨眼簾兒,轉轉眼珠子,明毓秀迷惑道:「怎麼?又哪條神經線松了?」

  笑了,但卻不是被明毓秀打趣而笑,而且是苦楚悲澀的笑,邵真閉眼道:毓,方才問起『黑鷹』的姓名,使我不自禁的想起一個人來……」

  峨眉微蹙,明毓秀思索了一下,抬眼道:「我知道了,是不是那曾經救過你的侯愛鳳,侯姑娘?」

  緩緩的點了下頭,邵真此刻的腦海裡,漾起一個面貌娟秀姣好,身材窈窕適中,頭上紮著兩條小辮子,而且還有兩個小而迷人的酒窩兒——

  侯愛鳳!

  嘆息一聲,邵真低啞道:「將近四五個月了,不知她怎樣了……」

  伸出白皙而嬌嫩的纖纖玉掌,握住了邵真的手,明毓秀朝他溫情的微笑著,柔聲道:「真,你不是說她被一位黑衣蒙面人救去了嗎?她沒事的;說不定她現在正四處找你的外號或真姓名的話,她一定會到武安去找你的,你說是嗎?」

  一頓,又添一句:「吳知。」

  吳知?

  邵真忍不住笑起來了……

  邵真和明毓秀在客棧裡分別洗了個舒適的熱水澡,並還刻意的梳理整扮了一番;另外還備了一份厚重的禮物

  一整匹綢緞,以及一對價值極昂的七彩玉石。

  嗯,那自然是「晉見」禹子明的見面禮了。

  兩人上了馬,便朝著禹子明的住宅奔去……

  由於今晚是入冬以來,難得的雪和風都停了,所以居民們都攜家帶小的出來逛街、溜達;是以邵真和明毓秀並不敢貿然的放盡騎勢,以兔驚世駭俗。

  所以,費了盞茶時分,才到了禹子明住宅門前。

  老遠的,邵真和明毓秀便見一座高聳雲層、龐然巨大的樓閣。

  單從氣勢上,它就高人一等,有如鶴立雞群般的,高高在上!

  漆金的屋宇上,掛著一對燈火輝煌的大燈籠,燈籠上各用正楷字書寫著一個鬥大的「禹」字。

  那兩盞燈籠照亮了約莫一二十來級的階梯。

  這寬大概有一尺,而橫度少說也有兩丈多的階梯,顯然是以極為名貴的花雕大理碎石所砌成的,它看來是那般的潔淨,一塵不染,連些微的雪片也看不見。

  階梯的下端——

  也就是現在邵真和明毓秀兩人所立足的不遠的地方,有一座姿勢踞蹲著,但張牙舞爪、氣勢兇猛而磅礴的純銅鑄打的老虎。

  另一邊,也就是右邊,卻是一頭獅子;也是純銅鑄打的。

  它的姿勢是趴伏著,雖不舞爪飛牙,但那對栩栩如生,仿佛透著眼神的眼睛,使得在意態上看來,是這般的猛沉,而且威武!

  在馬上駐足觀看了一會,明毓秀和邵真雙雙下馬來。

  邵真在坐騎後面的一個小箱子裡取出絲光閃閃,和閃漾著七彩霞光的玉石,用玉盤擺盛著,然後將那小木箱子一腳踢到路邊,回頭說道:「一頭獅、一頭虎,禹子明這上財主,也並不上啊。」

  「很難說呢。」一邊從懷裡掏出兩張名畫,放在邵真捧著的玉盤上,明毓秀一邊張口道:「人家通常門口擺著的是石獅子,而禹老頭卻標新立異,來個銅獅銅虎,這分明在示威他有錢嘛!」

  「人家本來就是有錢,洛陽周圍百里,大大小小那個不知道禹子明家財萬貫,他所有的錢財足可買下一塊天來,不是嘛?」說著,雙眉微揚,邵真人業已如飛雁般的,掠過二十來級的石階,飄立到了門口。

  不甘示弱,嬌姣圓渾的玉臂微旋,明毓秀也以極為美妙的姿勢,浮掠上來。

  她發現門口兩端也有銅獅銅虎,一縮瑤鼻,嗤聲道:「我就認為他土,唯恐怕人不知道他有錢似的,哼!」

  輕敲門環,邵真笑道:「你這是羡慕還是發嫉妒?或者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美眸微睜,旋又嗤了一聲,仿佛是不屑理他似的,明毓秀兩手環胸,逕自在看那門前一對又粗又高的圓柱上的對聯……

  這當中,那兩扇朱紅色,上面漆繪龍鳳呈祥圖案的大門,業已被啟開;接著探出一張睡意朦朧的臉孔,啊了一聲,一個呵欠後,才——

  不耐煩的道:「誰呀?」

  本是勾著微笑的唇角,倏的僵凝起來,不過邵真還是很客氣的道:「這位老鄉,請問你老爺在嘛?」

  依然只探出頭來,連身子現出來也沒有,別說跨出門來了,司閽的依然呵欠連天,啊啊了幾聲,這才用眼稍稍瞄了邵真一下;唔了老半天,這才又懶散的道:「現在啥時候啦?老爺不見客,明兒早點來吧!」

  說著,忽地皺眉張嘴,啊啊啊——

  司閽啊啊著,對著邵真的臉就要爆出一個噴嚏來!

  早就一肚子氣了,一邁步,明毓秀上前去一把擰住司閽那顆鬥大的蒜頭扁鼻,哼聲道:「朋友,當心著涼啊!」

  「哎喲!」

  司閽只覺得鼻孔像是被夾子夾住似的,痛得他皺眉齜牙,當然,連噴嚏也打不出來了——

  胎死「鼻」中啦。

  邵真連忙道:「毓,和這種人計較幹嘛的?不嫌髒了你自個兒的手嘛?」

  司閽這下子可是醒過來啦,可是只覺得滿天金星,分不出烏龜王八了!

  猛力揉著已是發紫的鼻尖,他怒不可遏的瞪起那對豬泡眼正想開罵,忽又猛地愣住!

  他這才看清了眼前之人,服飾華麗而高貴,尤其他看見了邵真捧著的綢緞和玉石之後,立刻換上了一副面孔

  笑容,諂媚的笑容;當然,也是世界上最骯髒、最虛假的笑容!

  有了這種笑容,自然有「彈簧頭」和「彈簧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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