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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三


  臉上的表情湛然,肅穆,明毓秀接腔道:「於是報仇的重任就落在你的身上了?」

  苦澀的笑了一笑,邵真暗啞道:「這是我所以行走江湖的原因,但也只是一半原因,另外一半原因……」

  說到這,邵真閉上了眼,喉嚨一陣抖動,似乎被什麼東西嗆住了……

  平靜的望著他,明毓秀緩聲道:「另一半原因是什麼?」

  顫抖著淚簾,邵真望著明毓秀的眸光裡,有一股隱隱的乞求,連他說話的聲音也帶著乞求:「毓,這以後再說給你聽好麼?」

  伸出柔荑,輕輕的握住了他的手,明毓秀面帶微笑,柔聲道:「真,你不是一五一十的說給我聽了麼?其實,我心裡早有準備的,難道一向堅強的你,連我都不如麼?」

  咬了下牙,邵真終於道:「另一半原因是由於家母要我娶小珍為妻!」

  仍然是那平靜的表情,明毓秀淡淡的道:「所以,你一直不敢愛我,是麼?」

  驚奇的望著她,邵真道:「毓,你一點也不吃驚?」

  微笑著,甜甜的,明毓秀道:「當令尊說小珍不是你的親妹妹之時,我大概就料想到了。」

  一頓,若無其事的轉口道:「小珍長得那股美麗溫柔,難道你一點也不愛她?」

  搖了下頭,邵真迷惘的道:「我不知道,我只覺得家母用這種強迫的手段,縱算我愛她,我也不願,再說小珍知道她平素敬愛的哥哥,竟然不是她的親兄,而且可能是她丈夫,她又會怎麼想呢?就算我倆互相愛慕,結為夫妻,但我總覺得那種感情不完全真純,那可能全是家母的壓力撮成的,不!我所追求的感情決不是這樣的!所以,我借著追殺『九指血煞』的理由實質是逃避我不滿意的婚姻,才出來行走江湖的。」

  垂下眼簾又抬起,明毓秀迷惑道:「上次我在你家療傷,住了十幾天,我可以看出來小珍是非常敬愛你的,我想當她知道真相,等你幫她報仇之後,她是一定願意嫁給你的,你又何須逃避?再說你對你的雙親至為孝順,你是不可能違拗母命的,終究還是要和小珍完婚,對不?」

  苦澀的撒了下嘴,邵真低啞道:「是的,無論如何,我是不敢違抗家母。」

  明毓秀蹙眉道:「有一點我想不通,你和小珍完婚,為什麼不能愛我呢?我可以嫁你為妾啊。」

  搖搖頭,邵真悲傷道:「你有所不知,家母不准我納妾,所以,我才一直不敢去愛你啊!」

  低下頭,然後抬起,明毓秀道:「令尊告訴我小珍不是你的親妹妹時,也曾附帶告訴我將來只能娶一個女人,那時候,我大致便知道你將來會娶小珍了,當時我曾大膽的問令尊,為什麼你不能娶妾,但他老人家卻支吾其詞,沒有回答我,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邵真迷惘的道:「我也曾經問過家母和家父,說過我愛你,我要娶你為妻,但家父只是說家母不答應,所以我一直就不敢愛你,我怕萬一愛上你之後,而不能娶你,那豈不害了你麼?」

  明毓秀垂首低聲道:「這就令人奇怪不解了,為什麼?」

  望著她的神情,邵真的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歉疚,他緊緊握住她的柔若無骨,滑凝如脂的玉手,沉聲道:「毓,在酒樓裡,我已向你說過,我會衝破種種困難的,不管怎樣,今生今世,我決不辜負你的愛!」

  眸角漾著模糊的淚光,明毓秀那張俏臉上浮起的表情不知是喜悅還是悲傷,但她很快的使自己平靜下來,她翻過臉去,悄悄拭去淚珠,含笑嬌道:「真,我相信你會的,也不管怎麼,這顆心和我這個人,永遠,永遠是屬於你的。」

  一頓,轉開話題道:「那『九指血煞』知道你要殺他麼?」

  邵真搖頭道:「不知道,十七年前當他殺死我大叔之時,家父便四處找他,但他一直不敢和家父交手,而逃遁西疆,後來,家父查出收買教唆『九指血煞』殺我大叔的人,把他殺死之後,便帶著家母,和五歲不到的我以及不到兩歲的小珍,隱遁江湖。直至四年前,我才出來代他緝凶,一年前,我深入酉疆去找『九指血煞』,但那是希望我把『九指血煞』活捉,好讓小珍手刃仇人,但由於我不認得『九指血煞』,而且發現有三個相同斷了左手指的人,只好又折回來,所以始終沒有和『九指血煞』照面衝突,他是不知道我要殺他的。」

  明毓秀道:「那他現在居然敢重返中原來,大概是認為令尊已退隱江湖,而無所顧忌的原因吧。」

  邵真點點頭道:「也許是賊性不改,二十萬兩銀子,使他不顧一切的返回中原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明毓秀笑道:「也可說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正好就此讓你可了卻一樁心願。」

  一頓,眨眼問道:「咱是先殺他還是先撈『金銀幫』的三百萬?」

  沉吟了一下,邵真道:「還是先撈錢要緊,反正『九指血煞』也不知道我要殺他,他跑也跑不了。」

  明毓秀望瞭望門口,見範一弓還不回來,不禁皺眉道:「死了不成?到現在人還不來?」

  邵真笑道:「這不能怪他們,三百萬兩銀子對『金銀幫』來說,幾乎等於他們所有的財產啊,他們當然要一段時間來磋商考慮的了。」

  明毓秀問道:「真,你想他們願意和我們賭嗎?」

  點點頭,邵真說道:「會的,姓范的是有名的貪鬼,他一見到我們有三百萬兩銀子,貪念大起,當然願意和我們賭;只要他願意,那個不成材的狗幫主,他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他素來都是聽範一弓的話,不是嗎?」

  明毓秀接著問道:「咱撈到之後,『九指血煞』是要活捉還是生殺?」

  邵真回道:「殺了割下他的腦袋帶回去。」

  明毓秀訝道:「你不是要活捉回讓小珍親手刃人的嗎?」

  邵真道:「但上次我回去之時,家母又授命我親手殺算了。」

  轉了下烏溜溜的眸子,明毓秀道:「我知道了,令堂是希望你快點殺死『九指血煞』,好回去和小珍成親,對不?而之所以不用小珍親手刃敵,是認為反正你倆要結髮夫妻了,你殺她殺都一樣,是不?」

  苦笑了一下,邵真道:「我想大概是的。」

  沉默了一下,明毓秀忽然幽怨道:「真,其實這種事你早該告訴我的,害得我吃了這麼多相思苦。」

  邵真苦澀道:「毓,只怪我沒勇氣,我是怕害了你呀。」

  凝眸望他,明毓秀道:「現在你怎麼有勇氣了?」

  真摯的,深情的望著明毓秀,邵真低聲道:「毓,你該知道,我現在愛你的程度,已達到一刻不能沒你,我不能再逃避,我要勇敢面對現實!」

  芳心一陣滾翻,明毓秀克制不住的,眼中又是一熱,正想說話,忽見範一弓回來,連忙翻轉過臉去拭淚……

  這時範一弓已同另外三人跨進門來……

  和範一弓進來的兩人,邵真和明毓秀都認識,一個是衣裝華麗,氣派不凡,而身材臃腫,加上一張胖嘟嘟的臉孔,顯得肥頭肥腦的便是「金銀幫』幫主,另一名不是誰,正是「毒心郎中」邰肇賡,這廝是用不著贅文介紹了,邵真和明毓秀對他豈止是認識而已?

  簡直是太熟悉了哪,尤其是明毓秀,化了灰她也認得哩!

  另外,一個是鬢髮半白,可能是上甲的皂衣老者,他看來氣色很好,童顏鶴髮,硬朗得很,只是,臉上的表情陰森而冷冰,讓人有股陰沉沉的感覺。

  邵真和他打個照面之時,覺得很熟,他馬上想起在西疆的時候,曾見過這人,當他把眼角掠過那人的左手,發現他的尾指只剩半截,他立刻知道那人就是『九指血煞』了。

  除了「毒心郎中」之外,「金銀幫」幫主和「九指血煞」皆仍睡眼惺松,不用說,他倆是在睡夢中被範一弓喚醒的。

  也除了「九指血煞』之外,「金銀幫」幫主和「毒心郎中」在進門的時候,臉上含著的那股笑容是那般的不自在,說明白點,還有一撮子的怯伯和畏懼。

  這只因為他們做賊心虛——「金銀幫」幫主曾被邵真打得人仰馬翻,哼哼喲喲的,而今面對「剋星」,提心吊膽總是難免的,尤其是他毒殺過明毓秀,仇人打上門來驚醒好夢,他哪能自在裕如啊?

  「毒心郎中」出賣過明毓秀,一見那「凶煞婆」高坐堂上,他這靠賭起家,而武功差勁得連第八流都算不上的賭鬼,心中哪能不一上一下的忐忑不已啊?

  不過,他倆馬上很放心了,因為邵真和明毓秀不僅沒有怒目相瞪,反笑臉相迎,這確實使他們心安不少。

  眾人坐定後範一弓禮貌的把「九指血煞』介紹給邵真和明毓秀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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