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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午時正,高、江等到達法雨寺附近,在一片紫竹林旁的平坦地處,已有數十人在等候。

  這等於是一次論劍大會,只不過來者幾乎全是四大門派中人,其他武林人物極少,即使有也是在道義上來此聲援四大門派的。

  不像論劍大會,凡是武林中人,不計身份,不論武功高低強弱,都趨之若鷙,以償平生之願。

  在這塊平坦之地的兩邊都是大海,驚濤拍岸,如萬馬奔騰。其中有一面是絕崖,不下三五十丈。只有一邊有小徑相通,地勢險峻。

  靠近海邊那邊有些粗陋的坐位及桌子,置有茶點,在坐者有華山派掌門人青萍居士、點蒼派掌門人「大力神」雍和、昆侖派掌門「千手華陀」羅光及終南派掌門「不歸先生」劉吱。

  看樣子人是好端端地,未受到暗算或虐待,有些「漁幫」的人在照料著,其餘的人大多為四大門派的門人。

  另外有兩個人十分惹眼,一是「大漠之狐」毛炎山和四川唐門唐繼耀,高淩宇上前和四大門派門人見禮。「漁鷹」江振祿也算是一號人物,和四大門派都有來往,尤其是點蒼派的「大力神」雍和,他上前低聲說了高淩宇的一切。

  四位掌門人當然很感激,也不免耽心,這位故友的後人,身手到底如何。他們深知「漁翁」的身手,如果不成,今天就是他們自絕之期了。

  此刻高淩宇坐在終南「不歸先生」身邊,因為在高牧群生前,此人與高牧群交情最厚,高淩宇也見過好多次。

  放低了聲音,高淩宇道:「劉前輩,昔年幾位前輩到底和『漁幫』有什麼過節?這『漁幫』又怎能使武技淩駕數大門派之上?」長長地籲了口氣,不歸先生無限感慨道:「人的一生中,往往在逆境中反而能平安渡過,卻在順境中出了紕漏。人在有權勢時,時時想以武力去制服別人,卻很少有人會想到自己也有時乖運的時候,而且貪婪之念與日俱增,正是猛獸易伏,人心難降;溪壑易填,人心難滿……」淒然長歎,續道:「昔年有個黑道人物宮奇,因在洛陽青樓中被一妓女所騙,損失黃金數十兩,他帶走該妓女作為補償,正好被我們五大門派掌門人碰上了……」高淩宇暗暗一歎,有時人的行為是會誇大而失去理性的,因而就會掩過自己的缺點,誇大別人的缺點。而愈是強調別人的缺點,似乎就愈能提高自己的身份,或減少自己的缺點了。

  世上的人,誰敢說不犯這種毛病呢?「不歸先生」道:「當時不知道是誰問那妓女,她哭哭啼啼地說是宮奇劫持了她,至於金子,只是嫖客和妓女之間的交易,不能算是詐欺。於是有人提議除去那個武林敗類,在那情況下,很少會有人反對的。就在要動手時,宮奇為了保命,拿出了他剛得自南海島的一部奇書。願以該秘笈換取殘生,就這樣他才得以苟活。哪知他拿出的秘笈只是一套書的八本之五,他本人比五大門派多了三本。加之他研習了奇學之後,又派出門人到各派去臥底偷藝,武功在五年之內突飛猛進,已是無人能敵,他的後代不忘先人的奇恥大辱,劫持了四大門派掌門人,限時三月,派一高手來此較技,如有人能勝『漁翁』一招半式,我等四人即可離去。反之,即要當眾自絕謝罪,以多欺少的罪。」高淩宇知道自己的責任重大,當然也想到,當年宮奇偷留下了三本秘笈,他所學的多出五大門派很多;加之又到各派去偷其原有武學精英,等於摸清了五大門派的底細,所以才敢大方地限時三月,讓五大門派的人來此較技救人。對方若無百分之百的把握,哪會這麼仁慈爽利?就在這時,小徑那邊林中傳來絲竹之聲,十余樂師引導兩乘轎子及十來個漢子向這邊走來。

  「不歸先生」道:「那轎中想必是『漁幫』主人『漁翁』了,此人叫宮不屈,武功高絕,當初制住我等就是他親自動手的。」轎子在四大門派座位對面場邊停下,樂聲一停,主轎中的人道:「參與今日盛會的主客到了沒有?」「不歸先生」使個眼色,高淩宇道:「高淩宇在此.這位可是『漁幫』幫主嗎?」主轎中的人道:「正是,弟兄們,為主客獻上茶點!」不久,高淩宇被請上另外特設座位上,還上了茶點。

  這工失「漁幫」幫主又道:「大會開始,『漁竿』二號何在?」「屬下在。」轎後閃出一人,三十左右,手持雁翅刀。來到現場向四大門派這邊抱拳道:「哪位掌門人賜教?」高淩宇心想:也未免太狂了吧!「漁竿」二號就能對付四大門派掌門人嗎?但想想另一「漁竿」可能是韋天爵這件事,又不能輕視這「漁竿」二號了。

  青萍居士應聲而出,道:「在下接你幾招……」長劍才出鞘,這「漁竿」二號閃電砍出十來刀,看來平實無奇,但十分管用,青萍居士似有點措手不及,守多於攻的態勢。才不過三四十招,高淩宇已經有數,人家派出這「漁竿」二號,已有把握打贏這一場了。

  果然,未出一百招,青萍居士的長衫前面下罷被削斷五寸多長,腿上還受了傷,不得不認輸退下。

  第二個出場是點蒼派的掌門「大力神」雍和,他的銨鐵杆重六十余斤,施展開虎虎生風,哪知「漁幫」卻派出了「浮標」一號出場,似乎反而降了一級。

  其實倒不一定是降級,而是人家派人出場,知人善任,這」浮標」一號也是力大無窮,使用獨腳銅人,重八十三斤。

  兩人的兵刃一接,「當」地一聲,雍和的杆被砸齊,虎口發熱,知道人家早已摸清了他們四個的底細,也早已安排好了出場的人選,十拿九穩。

  雍和已是五旬的人,和一個三十歲的壯年人比臂力,兵刃本身又輕了二十斤,自然吃虧。於是他不再硬接,想以數十年的實戰經驗取勝,哪知技高一著壓死人,「漁幫」的技擊幾乎是四大門派武技精華總和,有些奇妙招式,見所未見,加之臂力不足,還要處處回避對方的獨腳銅人,苦撐了七十多招,被獨腳銅人乘機震飛了鑌鐵杵。

  兵刃出手,敗得更無話可說。今夜之戰,看來全看這最後兩邊主腦人物的對決了。而四位掌門人的大限,就在他們的兩人的對決中判定。

  第三個出場的是昆侖派的「千手華陀」羅光,用劍,而「漁幫」這邊出手的又是「漁竿」二號,可以看出,昆侖派的劍法有其佳妙處及韌性,「漁竿」的奇招怪式層出不窮,也未能在百招內取勝。

  原因是羅光深諳「知退一步之法,加讓三分之功」的道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今日之戰,凶多吉少,以「漁翁」的淵博,高淩宇似乎和他的差距不僅是一點點,人在這種情況之下,反倒能平心靜氣地面對一切了。

  但在一百二十余招時,雁翅刀晶芒進射,金鐵交鳴,羅光的劍勢稍緩,刀焰如水銀瀉地,無所不在,羅光本有「幹手華陀」的美譽,也未能搪過一百五十招,「唰唰」聲中,胸衣裂開,已傷及皮肉。

  「漁竿」二號勝了即不再進擊,反正這四大掌門人的命運不一會就見分曉,實在不必假他們「漁幫」之手來殺死這四個人。

  羅光神色木然地退下,「不歸先生」劉歧來到場中。

  「漁翁」道:「『漁竿』二號退下休息,左護法何在?」有人應聲而出,道:「卑職接下終南派掌門人……」哪知此刻另一人挺身而出,道:「請『漁翁』收回成命,收拾終南掌門人,實不必越級勞動左護法,有卑職『漁竿』一號足可應付了……」漁翁」沉默考慮了一下,道:「這樣也好,左護法先退下,不過本座有言在先,此番較技點到為止,不得侍技傷人或殺人……」「漁竿」一號道:「卑職謹遵幫主令渝……」此人正是韋天爵,竟在「漁幫」中幹了一名「漁竿」一號,如以幫主、護法、「漁竿」一、二號排列下去,他只是第三流人物。由此可見「漁幫」實力之強,人才濟濟了。

  劉岐用筆,面對手持巨劍的韋天爵,毫無懼色,這兩個剛接上手實力相當,劍不避筆,筆也不怕劍,硬砸硬接,互不相讓。

  巨劍長四尺餘,光環綿密,造成「獵獵」的罡風,整個光體直徑約一丈,上下浮沉升降,混猛無濤。魁星筆雖僅長三尺半,卻重逾三十餘斤,也算是重兵刃,「嗡嗡」呼嘯,幻起一團團、一卷卷的烏金線球,與劍浪爭搶一席之地,互較短長。

  四大門派掌門,的確不是等閒,尤其是「不歸先生」劉吱和「幹手華陀」羅光二人較為出色。但是,正如「漁翁」所預料的,這都無法改變一個事實,劉岐支持了一百六十拍,髮髻被挑散,左臂被砍傷,退出場外。

  四大掌門之戰已告結束,所以要他們出手而不由「漁翁」和高淩宇二人提早對決,無非是想讓四大門派中人看看自己的掌門和「漁幫」比起來,到底有多大差距?也好讓他們心服口服,自然也有折辱之意。報仇的方式很多,在讓他們自絕之前先折辱一番,等於利上加利。

  高淩宇出而攙扶,劉岐沒有讓他攙扶,道:「高賢侄,老夫不礙事,主要是看你的放手一博了!唉!老夫活了六十多歲,沒想到有一天會由別人的決鬥勝負來決定自己的命運!哈哈……」這陣自嘲或悲忿的敞笑,使這場面上增添了不少的壯烈和絕望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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