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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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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過盞茶工夫,林中有人道:「休息好了沒有?」高淩宇微震望去,一個人影倚在樹幹上,似在吸旱煙,這是個有心人,應該不是「九華十八槍」的同路人吧?高淩宇道:「在下很佩服尊駕的耐心。」那人淡然道:「自古以來,懂得等的藝術的人,十之八九都有點辦法,薑子牙直釣而等到文王,諸葛亮高臥隆中,非三顧不納,三戶亡秦是等到了適當時機,而明太祖以一介沙彌的身份能一統天下,擊敗強元,也是等的藝術。等是一門很大的學問,高少俠以為如何?」這人緩緩走近,身軀高大,一臉紫麻子,卻穿了一身華服,頗有點暴發戶的派頭。 高淩宇漠然一笑,道:「尊駕是來撿便宜的吧?」麻子道:「設若在下要撿便宜,大可不必讓你休息這麼久。」高淩宇冷冷一笑,道:「這點休息時間,在下倒無甚興趣,貴姓?」麻子道:「『武夷雲煙』陳哲……」高淩宇道:「恕在下見聞不廣,前此末聽過尊駕大名,不知陳大俠找在下是私人過節抑是另有其它恩怨?」陳哲道:「上面要我去找『磨刀叟』,在下思考再三,總以為『磨刀叟』成名已久,找你就比較適合得多,高少俠莫怪。」高淩宇聳聳肩,道:「在下也聽說過『磨刀叟』之名,用一柄生銹鐵刀,每逢他磨刀『霍霍』,那就表示要開殺戒了!」陳哲道:「因此,在下以為咱們二人門當戶對。」高淩宇站起來走出小亭,道:「可惜你沒有去找『磨刀索』。」陳哲道:「你的意思是……」高淩宇冷笑道:「如果陳大俠為求速死,早死早托生,你算找對了戶頭,如果你想多苟活一些時日,你該去找『磨刀索』的。」陳哲道:「小子不必窮吹,一試便知……」旱煙管三尺多長,煙鍋是青銅鑄造,煙杆是鐵的,粗逾兒臂,也算是外門重兵刃,刀劍之類不宜硬接硬架。 可是高淩宇有點例外,他不回避巨大的煙管,只不過不是硬接硬架,而是貼上就不撤刀,隨其攻守進退伺機攻擊,用陰柔把「粘」安訣發揮到極致。 白中微微泛紅的刀芒,在一片烏雲中翻騰,有如一條白蛟,騰滾於烏雲之內,忽隱忽現,候盛候斂,有時綿密如光網,有時銀芒如絲,不絕如縷。那不可思議的角度和方位,使陳哲心寒,他開始咒駡那個上司了。 本來,派他們去打「磨刀索」,臨行前卻又暗示「白骨斷腸刀」較弱較嫩,於是他們改變了目標來找高淩宇。大煙管如絞在亂麻之中,心餘力細之下連中兩刀,臀部及胯骨上中刀,流了一褲襠的鮮血。這工夫另外六個高大的漢子自林中奔出。 原來「武夷煙雲」共七兄弟,都用一色的旱煙管,正是武夷山「雲煙叟」的後代。這些人本是白道人物,但一入那組織,一切過去的歷史和榮譽就完全抹煞改變了。受傷的是老五,已退下療傷,另外六個齊上。 高淩宇知道這些人為啥找他,也知道他們的上司居心何在。他不宰人,人必宰他,況且,他之自衛保命,絕不僅僅是為了繼續苟活,穿衣吃飯,娶妻生子,而是必須看看這些閹黨餘孽的下場如何。 這七人盡得「雲煙叟」的真傳,尤其是老二陳禮,為人聰慧、機伶,造詣最高,所以他為主攻,其餘為輔。 六根煙管分上中下砸挑掃戳,多少次間不容髮的危機,都在閃電中渡過;膽大心細的反應,熟能生巧的破解,幾次只攻不守的絕招,連「七竅生煙」救命絕招也被他避過。 高淩宇並不是毫髮未傷的,髮髻被挑得淩亂,鞋帶被劃破,左邊褲角被戳了兩個洞,小腿肚上在淌血。 但「白骨斷腸刀」沒有半點頹勢,五次翻騰,晶焰暴射回環,在六支煙管上發出震耳的吟鳴。握煙管的手,奇熱而微麻。當然,高淩宇也差不多。 又是三個大側翻,高淩宇躍落在包圍圈之外,待他們掉轉身子,老四的一隻手和那根煙管斷得太快,未流滴血,己飛向老大。 而陳老大不知為何物,幻起一蓬烏影,競把那根煙管砸彎,把這只斷手砸成肉漿貼在小亭石柱上。 陳家兄弟有人發出悲恐的嘶吼,玩命已到最後關頭,失去一手的一頭射來,以血肉的人箭代手足們打頭陣。 高淩宇不想弄一身血污而閃開,「嚓」地一聲.五支勁掃而來的煙管憎愛分明,一支砸中他的左腋下。稍上一點就會擊中「腋淵穴」,稍下則可能砸中「大包穴」。 咧咧嘴,舔舔焦幹的嘴唇,高淩宇身形暴旋,寒芒焙目,有如炸開一捧銀液向四周濺射。「白骨斷腸刀」上發出懾人的金風和悲吟…… 兩顆首級在血柱中旋丟而出。 有人號叫大哭,有人形同瘋狂作孤注一擲,只剩下三支煙管其中一支的煙鍋中突然射出一蓬青芒。 高淩宇盡全力旋挪七步之外,當他再次瀉回時,老三被劈成兩片,由頂至胸,另外兩個之一是作手腳射毒針的,「白骨斷腸刀」在他肚內扭轉一匝,真正名符其實的斷腸了。 最後一個隻被掃斷了三根肋骨,半臥在地上,面孔已扭曲得失去原形。游目四顧,手足們無不個個慘死,他頹喪道:「姓高的,陳家的人必將死光,自有人為我們復仇,只是有件事我不明白……」高淩宇喘息著,他知道自己傷得也不輕,道:「我知道的並不見得比你們多些。」「我們陳家奉命行事,你是否也奉有同樣的指命?」高淩宇傾聽了一會,相信附近無人,道:「不錯。」「天那!我們只作了人家幾枚棋子……」高淩宇灑然一笑,道:「老兄,夠資格作一枚棋子,你還算幸運,有很多同道,他們只夠資格作椅子的把手,甚至於作一個痰盂……」「請問,你的上司是……」高淩宇道:「多此一問……」煙管猛擊,自碎天靈而亡。高淩宇擦淨了刀,多一刻都不想留下。他要儘快覓地療傷。腋下那一傢伙很重,更不妙的是中了一枚毒針,有點麻麻的感覺。 順著山徑往下走,果然是越走越窄,最窄處只有兩尺寬。下臨百丈深淵,上面是峭壁幹仍。 幸虧剛才沒有往下走,要不,死的不是陳家兄弟,必是粉身深淵的高淩宇了。現在他走出棧道,來到一個山谷中。 忽然他感覺視覺有點模湖起來。而中針之處,麻痹的範圍開始擴大。他知道是淬毒的針了。 他不得不折回來,他怪自己太疏忽,剛才應該搜搜他們身上有無解藥,那一定會有的。可是折回來他楞住了。 七具屍體一個也不見了,不是被人弄走,必是被人丟入百丈深淵中去了。這取屍丟屍的人會是誰呢?再進入森林中找尋,也不見人影,只好找個幽靜之處逼毒,聽天由命了。再次通過棧道進入谷中,遠遠望去,在穀的另一邊有一幢粉牆紅瓦的小房子。 他不想遇上任何人,只想找個山洞什麼的,但這谷中沒有山洞。現在他己不支,視覺不清,不久昏倒在大樹之下。 醒來時,隱隱地嗅到一股似有似無的幽香。 這是什麼地方?不是在大樹之下嗎?哪來的幽香呢?睜開眼,他幾乎不信這是真實的。他躺在鵝絨被中,錦衾繡枕,絳帳雕床,這些年來宿客棧是好的,要不,不是破廟就是守山的草案了。 為了提防暗算,保護自己,就得犧牲享受。 而現在,他怎麼會在溫柔鄉之中?到處都是香噴噴的。 但是有一點他相信,他中毒一定不輕,才不過是晚秋,他感到瑟索的寒意。 想想這幾天的殺伐,不過是為了自衛,多少人死在「白骨斷腸刀」之下。固然.那些人兩手血腥,死有餘辜…… 這時傳來輕靈的步履聲,一聽就知道是個女子,不一會已到了門外。門簾一撩,探進頭來,四目相接,高淩宇眼睛睜得大大的,噫了一聲,道:「是……是你!」她走進來,還是那麼嬌嬈動人,笑得令人舒暢。他見過很不錯的女人,一直以為女人不足以使他牽腸掛肚,現在他推翻了這想法。眼前這個鐵梅心,不論怎麼看?從什麼角度來品評她,都挑不出毛病來。 她端了一碗什麼東西,還冒著騰騰熱氣,道:「好一點了嗎?」多麼溫婉的叮籲和關切!一個人如果經常休浴在這等呵護溫柔之下,那才不會白混,不會浪擲韶光哩!「好多了:只是還有點冷,小毛病……」搖搖頭,金步搖顫魏魏地晃動,更加動人,道:「蓋著鵝絨被,還感到冷,這會是小毛病嗎?」的確,他忘了身上有鵝絨被子,不過他仍未在意,道: 「鐵梅心,你怎麼會在這兒?」坐在床緣上,放下一碗湯藥,道:「這本就是我的房子,我為什麼不能在這兒?」高淩宇道:「怎麼會這麼巧?」她不悅地道:「怎麼?我救人還有什麼不良企圖不成?」高淩宇歎口氣,道:「最難消受美人恩。這份情我報不了!」她端起碗,道:「這是解毒藥,趁熱喝可以幫助發發汗,出一身大汗才能完全怯毒復原。」已把碗送到他的口邊。他正要起身,這才發覺全身是赤裸的,不由一驚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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