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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行雲一歎,道:「賢侄兒的話我懂,只可惜這年頭,光景是全變了。」他微一乾咳又接道:「雪中送炭是君子,錦上添花是小人呀!」

  金小山自接來水行雲以後,得空就往山上去狩獵,所賺銀子全花在水大叔身上,自己反倒是每日幾乎幹大餅充饑,雖然如此,但他每日卻能在妻子兒子的墳前暗自祝禱,決心要學得本事以後為她們報仇。

  只是報仇的代價雖有些令他疑惑,卻是除了眼前這位大叔以外,還能到什麼地方訪名師學武藝呢?

  再說大叔懷裡揣著的那只玩藝兒,聽說厲害著呢,就等水大叔身子骨好些,自己再請他露上幾手吧。

  水行雲有金小山侍候著,日子可過的愜意呢,三五天的金小山就會給他弄只野兔山雞什麼的鹵上一大鍋。

  拄著手杖,金小山陪水行雲踏夕陽溜溪邊——

  水行雲慢條斯理的道:「有道是好樹紮好根,武練一口氣,有氣才有力,然後才能加以調理,若論武藝,我只是略知一二,談到高明嘛,約摸著已是力與心合,神與梭融的境界,一把銀梭握在我手,它在我的意境中,我以為它是刀它即是刀,以為它是槍它就是槍,若把它當成飛鏢甩頭之類,它自是一如織布機上的梭子一般穿梭在槍林刀鋒之下了。」

  金小山聽的入迷,一直眨巴著一雙大眼睛未開口——水行雲呵呵一笑,道:「傻小子,我老人家落的潦倒在重陽鎮上,遇上那家飯店的人不時的刺我兩句,已覺世態炎涼而生不如死,我老人家之所以不答應把這銀梭押當,其中有兩個原因——」他駐足溪岸,望著溪中小魚追逐,卻又緩緩道:

  「銀梭無價,如果我能身子骨再結實,你大叔仍然可以持銀梭走天涯,吃香喝辣的做個人上人,只是這一場癆病可能就要了我的命,所以你水大叔暗中做了兩個決定,其—,如果我病中押掉銀梭,萬一銀子用盡而病未有起色,那才真的死了連口薄棺也混不到,水大叔絕不甘心,所以我把銀梭留在身邊,一旦雙目一閉,有此銀梭在,他們多少會給我個薄棺吧,總比一張草席抬到野外喂野狗野狼好多了。」

  金小山笑道:「如今有了小山。這層顧慮就不必了。」

  水行雲點頭,道:「小子算是猜對了。如今我老人家是不會再發愁死無葬身之地,當然也是因為我的另一個決定了。」

  金小山道:「也就是大叔兩個原因之一了?」

  點點頭,水行雲道:「不錯,這個原因卻正應在你小子身上。」

  金小山一笑未答,早聽得水行雲又道:「小子,你的江湖閱歷絲毫投有,在我老人家眼中,你才真正是井底之蛙只看到碟兒大的一片天。」

  金小山笑道:「往後全仰賴大叔提攜了。」

  水行雲道:「我之不押銀梭的第二個原因;就是希望有—天能磋上一個不沾一些企圖而自願侍候我的大傻蛋!」他回頭望了一眼愣不嘰的金小山,又道:「過去大叔接觸的人,全精得像花果山上下來的孫猴子,齜牙咧嘴的盡打別人主意的鬼精靈。而傻瓜簡直難找,好不容易的才遇上你小子。」

  金小山道:「其實我早向大叔說過,我跟大叔學藝也是有企阻的,屋後面的那兩座墳,大叔不也看見了嗎?」

  水行雲道:「我不管你什麼企圖,我要的是一個替我解困舒窘的人,這人就是同我水行雲有緣,江湖上有句話,一飯之恿必報,對你小子而言,你可是只賺不會賠的。」

  金小山忙施禮,道:「小山不敢或忘大叔成全。」

  水行雲道:「我老人家就是要成全你,否則我跟你來這荒山填畔幹什麼?不過打從明天起,你可全得聽我的。」

  金小山忙點頭道:「那是當然的事。」

  水行雲道:「順手你往峰上看,峰頂上有棵盤根虯結老松樹。」

  金小山往上看,邊點頭應道:「就在那個陡崖上,我看到了。「

  水行雲慢不經心的道:「以後你小子入山打獵前由此地往那峰上跑,完了再跑回來,什麼時候半個時辰你給跑回來,我再教你步伐怎麼走。」

  水行雲說完頭也不回的向革屋走去,金小山卻直不愣的杵在當場,因為他知道要登上那座高峰的路徑,必須翻山越峙跨溪攀崖,一個時辰能來回就已經不錯了,半個時辰,那得飛才行。

  茅草屋的破木桌上,金小山侍候著先給水大叔盛著面,邊低聲道:「水大叔,小子是要跟你學本事的,怎麼還要往那峰頂上跑,為什麼?」

  呼嚕嚕吃著大碗面,水行雲道:「這就叫練武之前先要保命,如果打不過也逃不掉,乾脆就別再練武了。」

  金小山連連點頭,道;

  「大叔說的也是,打不過就得逃,有道理。」

  水行雲突然怒道:「有個屁道理,你小子全把我老人家的話弄擰了。」

  金小山一驚,忙笑道:「不就是大叔你說的嘛!」

  水行雲道:「我剛才說的只是一般練武的人,至於你麼那就不同了。」

  金小山道:「還不是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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