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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


  洗如秀一斜眼,不屑地道:「你把你自己看成什麼三頭六臂啦?還以為不得了哪?老子要整治你,和整治一條母狗一樣,你想裝英雄好漢只怕也裝不成!」

  錢秀姑大叫:「那麼,你就過來整治呀,光靠你的這個把弟撐腰賣狠,不是太也沒有出息了麼?」勃然大怒,洗如秀吼道:「他奶奶好刁潑的賊婦,老子這就來超度你!」

  一伸手攔住了怒氣衝衝的洗如秀,秋離淡淡地道:「老洗,她就是要氣你,你這一氣,可不正中她的下懷?算了,和這婆娘鬥口勝之不屑。」

  洗如秀憤然地道:「宰了去球,還和她囉嗦什麼?」錢秀姑突然古怪又瘋狂地尖笑道:「我便早早告訴你一件事,姓洗的,不錯,今夜我們在這裡是栽了跟頭,弄了個全軍盡沒,但是,你可知道我們一共分兵幾路?我們這一路栽了,另一路是下會栽的,而且,如今定然早已得手——我無力斬殺陳衡川這狗官,出不了心頭一口冤氣,但宰掉他幾個親人,也堪可告慰先夫在天之靈!」

  呆了呆,洗如秀有些驚疑地問:「你是什麼意思?」雙手一叉腰,錢秀姑擺了一副女光棍的賣相,潑野地道:「什麼意思?姓洗的,你未免也太低估了我們的能力,你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們將陳衡川狗官全家分為三路逃走的計畫?我們非但探查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並連你們這三路人馬所經的路線,護送的哪一路人手,我們也了若指掌,我不妨再進一步告訴你,我們因為力量不足,只分開兩撥行事,我們這一撥直接兜截你們,另外一撥便截殺褚升的那一路,哼哼哼,我早已做了最後的打算,如果我們這一撥得不了手,截殺褚升那一撥卻必然不會落空!」發覺洗如秀的面色大變,錢秀姑不覺起一陣無比的滿足與快感,她口沫飛濺,邪惡又陰鷲地尖笑著繼續說道:「我說得不錯吧?褚升護送的狗官內眷,雖說不及狗官本人重要,但也有狗官一妾二妹在內,另外,他的幼子和兩個侄兒也在其中,現在,我恐怕狗官是再也見不著他這些親人嘍……」大吼一聲,洗如秀憤怒加上驚震地叱道:「你你——你這毒婦,你簡直齷琢透了,狠心狗肺的奸刁賤人,你競卑鄙到這等地步,好可恨,好可恨……」一仰頭,錢秀姑完全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味道,她夷然.不懼地道:「洗如秀,姑奶奶不是省油的燈,姑奶奶豈是這般好吃的!你打了我一耙,說不得我也要還你一叉,你當就如此簡單?光是硬對硬的面上來?哼哼,暗裡頭我早已為你想著一手啦?」洗如秀暴跳如雷,大叫道:「賤婆子,你馬上就好受了,老子若不一點一點活拆了你,老子就算是你生養的……我叫你狠,我叫你毒,我會立即令你嘗到以血還血的滋味!」

  這時,秋離微笑道:「別緊張,老洗,這婆大話說慣了,你怎知道她的話就一定是真?況且,那批兜截褚升的人物能否得手亦末敢言,就以眼前他們這些酒囊飯袋來說,那另一撥人也不見得會是什麼三頭六臂!」冷淒淒地一笑,錢秀姑道:,「用不著在那裡瞎安慰他了,姓秋的,我索性直截了當地說了吧,你們以為攔截褚升那一種的人物是誰?」秋離笑吟吟地道:「你說是誰?天兵神將?大羅金仙?」錢秀妨陰沉地道:「且慢得意,秋離,我說出來你就不會感到有這麼好笑了—;他們是『無邊湖』的兩位魁首施甫,謝佳率同手下十七名硬把子!」

  雙頰的肥肉猛一抽搐,洗如秀大叫:「狗操的『無邊湖』!

  老子要掀了你們的窩!還有你這賤婆娘,我一定得剜出你的心肝來,看是什麼顏色!」

  秋離一笑道:「早是黑透的了,不用剜出來看便曉得!」

  冷森地,錢秀姑道:「你們叫吧,罵吧,我反正宰一個夠本,宰一雙撈一個,吃不了虧!」

  又氣又驚又恨,洗如秀禁不住冷汗淩淩,呼吸急促,他一回頭,叱吼道:「葛維,你馬上和林清帶二十名弟兄快馬加鞭,趕到褚升那邊去一查究竟,真他奶奶急煞人了!

  錢秀姑眼珠子一翻,幸災樂禍地道:「何必麻煩?現在派人去業已來不及了!」

  洗如秀惡狠狠地道:「如果真的出了差錯,錢秀姑那你就準備著慢慢挨剜吧!」

  秋離不緊不慢地道:「葛兄,不用去了。」

  正待轉身的葛維不由一怔,諤然道:「不用去了?」點點頭,秋離道:「是的。」

  洗如秀大聲道:「什麼名堂?為什麼不用去了?」哧哧一笑,秋離指指錢秀姑道:「她不是已經說過了麼?現在才派人去,來不及啦!」

  猛一跺腳,洗如秀吼道:「怎麼聽這賤婆娘扯蛋?不管她說的是真是假,我們總得盡盡人意呀,豈可就此不聞不問?你又叫我如何向昭官兄交待?」擺擺手,秋離道:「別急,老洗,我另有道理。」

  洗如秀忙問:「決說,什麼道理?」

  秋離下笑道:「『無邊湖』的一窩子畜生,早就在我來這裡之前收拾淨了,連一個也沒給他們留下。」

  大大蘭.呆,洗如秀隨即又驚又喜地道:「當真!」

  秋離正色地道:「這是開得玩笑之事麼?我與『中原雙絕劍』之首『金絕劍』衣帆老前輩二人聯手合力,不折不扣整整解決了『無邊湖』十九個人;剛才錢秀姑已經說過了,這十九個人是『無邊湖』的大頭子施甫,二頭子謝佳,加上他二人手下的硬把子十七名,數目正對。」

  洗如秀喜笑顏開,如釋重負地道:「那麼,你也遇著褚升他們了?」、點點頭,秋離道:「自然,要不我怎麼找來的?我又沒有末卜先知的本領,如何會知道你們在這裡,全是褚升指點我的。」

  呵呵大笑,洗如秀撫著心口道:「他們那一路沒有人受損吧!」

  秋離笑道:「半個也沒有,等他們到達那家客棧,我和衣前輩早已代他們將伏兵肅清埋妥了,他們可是揀的現成便宜連根指頭也沒有彈上一下,媽的,我還得向你索犬消災費』哩!

  洗如秀大笑道:「沒有問題,沒有問題,哥哥我一定照數給,呵呵,兄弟,這次事情,你是第一功!

  秋離籲了一口氣,道:「等回山后再論功行賞吧!」

  他們這裡又談又笑,錢秀姑的神色可是逐漸為晦澀了,她怔怔地站在那裡,牙齒咬得緊緊的,鼻孔急速俾合,嘴角抽動不停,宛如在痛苦與疑惑中努力思考著什麼問題……下巴一抬,洗如秀得意洋洋地道:「賊婆娘,我兄弟的話約莫你也全聽到了?如今你還有什麼法寶可使?奶奶的,這可叫人算不如天算,為非作歹的人是永遠也搶不到前頭的!」

  錢秀姑冷冰冰地開口道:「我根本不信!」

  秋離一笑道:「沒有人強迫你信,錢秀姑,或者你以為『無邊湖』的那群野種不得了,但在我眼裡,他們卻實在平常得很,平常得幾乎令我失望。」

  雙眸中的光芒其毒如蛇,錢秀姑死死地盯視著秋離,半晌,她緩緩地道:「你真的殺了他們?」』秋離平靜地道:「不錯,姓秋的自來對本身的所作所為不打誑語!

  不由自主地一機伶,錢秀姑冷峻地問:「你能指得出在你所殺『無邊湖』那些人裡面,有他們哪一線的頭兒?」毫不思索,秋離道:「我只知道第一個被我幹掉的,就是他們的『藍』線頭兒!」

  於是——

  募然全身冰冷,心往下沉,錢秀姑唯一的報復希望也頓時幻成光影,她原以為就算不能摘掉仇家陳府尹的頸上人頭,至少也可以使陳家遭到親亡戚散的打擊,.但是,如今她曉得,她耗。費了懲多心血,懲多錢財方始佈置妥當的報復計畫,竟然一點功效也未曾發揮,非但沒有傷著陳府尹半根毫毛,沒有陷害著陳家的任何一人,反令她的一群幫手血灑五步,。命斷當場,就連她自己,眼前也是進退維谷,到了性命交關的時辰了……她知道,秋離說的話不會是騙她,正如秋離所說的,這無須欺騙,況且,秋離的答覆也是正確的,「無邊湖」這次來人中,果然有著五線中的「藍線」頭兒在內,實際上「無邊湖」兩個魁首此遭所率的好手裡面,也就只有五線中的「藍線」頭兒偕行,這已毫無置疑地證實了秋離所言不虛,否則,他安能猜得這般準確?但秋離的話果是真的,錢秀姑便再也沒有任何指望……淒淒慘慘地一笑,錢秀姑緩緩地道:「你可真幹得乾淨俐落,秋離,一點退路也不替人留礙……」秋離平靜地道:「是你先不替人留退路的,錢秀姑,你一開頭就擺的是趕盡殺絕的架勢,你既如此,又叫我們怎麼個客氣法?」深深吸了口氣,錢秀姑悠然道:「本來,這次舉事成功的希望是很大的,至少也會有部分效果,卻全叫你一個人給搞砸了,而且,你給我攪弄得一敗塗地,滿盤皆輸,秋離,我們原是無怨無仇的礙……」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秋離低沉地道:「不錯,我們原是無怨無仇的,壞就壞在你和陳府尹有仇,這就牽連上我的拜兄,也就扯上我了。」

  錢秀姑僵硬地伸出手攏了攏鬢髮,整了整衣裙,沙啞地道:「如今,我算全完了,任什麼也沒有了,親人死光,夥伴散盡,家財蕩然,只剩下滿腔的怨氣,無盡的悲憤……秋離,這樣活著又有什麼意義?一個女人混到我這步田地,真還不如死了好……」舔舔唇,秋離木然道:「我很替你難過,錢秀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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