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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三


  一下子張大了嘴,店掌櫃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表情顯得十分可笑,歪著嘴,直著眼:「什麼……什麼?你……你……你是說……賠?你賠我?」秋離伸手入懷,摸出了一串用金絲串連著的純金葉子,約莫有三十兩,他塞入店掌櫃手裡,問:「夠不夠?」店掌櫃如在夢中,僵得舉起手中金片,用牙一咬,晤,是純金的!猛一哆嗦,他又聲淚俱下:「爺……你真是財神爺,善心爺,小的給你老叩頭謝恩!」

  秋離一把架住他,道:「去你的,別這麼沒出息,趕快去張羅張羅,弄點菜飯吃的,我們可餓急了!」

  店掌櫃幹恩萬謝,一邊急不迭地將那串金葉子往懷裡塞,迅速掉頭朝後跑,他剛跑出幾步,秋離又突想起了什麼道:「慢點!」立時站住,店掌櫃回過身來,誠惶誠恐地道:「爺,爺,還有交待?」秋離笑笑,道:「不錯——」頓了頓,他又道:「前面,那堆頹瓦殘梁之中,大約有十多二十來具屍體,就是先前那些穿白袍戴人皮面具的邪龜孫們,指揮你的夥計們,把這些屍首先掘出來埋了,然後,到我屋裡來,有件事要問你,另外你再吩咐兩個人到外頭把騎在馬上那位白鬍子老丈扶進來……」店掌櫃張大了眼,恐懼得全身顫抖:「什麼?爺……你;你!你將那些……穿著白袍的……的強盜全……全殺啦?」,店掌櫃面無人色,簌簌顫抖:「我的媽呀……這……這下又鬧了人命案啦?」秋離冷冷一笑,道:「老小子,那些被宰了的人,全是些江洋大盜,個個殺人如麻,犯案累累,就算官府裡捉到了他們,也照樣一個死字,今天由我們替天行道,將這些惡人全收拾了,于公於私,俱是善莫大焉,你緊張個鳥?」店掌櫃囁嚅著道:「但……但這麼多的屍首……」秋離哼了哼,道:「再多放屁,金子就要收回來了,另外,我可以把你也變成一具屍體,和那些王八蛋一齊埋掉!」

  嚇得魂飛魄散,店掌櫃恐怖地道:「小的這就去,這就去……」顛著屁股奔往後院去了。

  衣帆道:「也只有這個辦法整他!」

  秋離道:「不是我嚇唬他,前輩,這老小子也太可厭,羅哩囉嗦的,若照他的想法,請六扇門的辦案老爺去拿『無邊湖』的人,那他就瞪著眼等吧,恐怕等到頭髮白了也不會有一點結果!」

  衣帆微喟一聲,道:「對這些江湖上的陰毒之徒,官府中的差人都是比較頭痛的,他們不會留下絲毫蛛絲馬跡以供探查,更不會有點破綻給人握住,高來高去見首不見尾,一般衙門捕快又哪裡是這些人的對手?」秋離頓首道:「所以,我們就代勞了!」

  衣帆笑道:「老弟,行走江湖多少年,你這種調調,一定活活氣煞了不少人吧?」秋離哧哧一笑道:「那都是要看對象來的,前輩,有時候我也相當嚴肅呢,對什麼人說什麼話,豈能老是這付不受看的模樣。」

  這時,何大器已經由兩個店小二扶進來,他一邊吃力地向前移動,一邊叫道:「秋老弟,這裡沒事了?」秋離忙道:「沒事了,前輩,你累得慌吧?」斜眼瞄了瞄那幾個瑟縮著擠在一起的同門叛逆——他們全垂頭喪氣地靠在業已坍塌了的客堂左邊剩下的一堵牆壁上,何大器呵呵笑道:「只怕累得慌的不是我,是這些野心家哩?」秋離撇撇唇角,道:「他們是心寒,不是怕冷,前輩。」

  衣帆小聲道:「對了,你方才吩咐這店掌櫃等會到你房中來說有事問他,老弟,莫非你發覺了什麼情況不對?」秋離低沉地,道:「我想問他『無邊湖』的人出現此地的經過情形。」

  衣帆沉吟一下,道:「不錯,他們一定是有事情才來到這裡,否則斷不會無故來至此地,而且,他們不到外面去,都守在這家陋店裡,恐怕是有所等待!」

  秋離點頭道:「我就是想查明這一點!」

  衣帆道:「不知道這店掌櫃能不能說出具體的線索來。」

  秋離笑笑,道:「看這老小子愣頭愣眼的模樣,恐伯不會講出個名堂來,反正我們好歹問問,能問出點眉目自是最好,要不也只有算了。」

  衣帆笑道:「也只好如此啦,現在我們先扶何大哥進屋歇著吧!」店掌櫃的顯得十分緊張又惶恐地站在房間裡,連連伸舌頭舔著嘴唇,兩隻手也不經意地搓個不停,秋離斜倚在那張簡陋的木板床邊,衣帆則含著微笑坐在一張泛了灰白的木頭椅子上。

  秋離未言先笑,道:「店掌櫃,那些個穿白袍的怪物是什麼時候到你這間破店裡來的?」店掌櫃忙道:「約莫是上午吧,這些強盜一個個全像是飄在雲裡似的,走起路來一點聲音不帶,我獨自一抬頭看見他們,唉,他們業已悶不吭氣地將我圍住了,那些鬼臉,看上去陰森森的,能把人嚇得一哆嗦……」秋離笑道:「他們全戴了人皮面具,就算你頂住了店門,也照樣擋不住他們,你幸虧是碰上了我們,要不,你可糟了!」頓了頓,他又問:「一共就是那些人?他們沒有別的朋友口巴?」店掌櫃搖搖頭,道:「就是他們,這已經夠了,爺,再多來幾個,我只怕早就見閻王……」衣帆閑閑地問:「為什麼他們進來之後要捆起你與你店裡人來呢?」店掌櫃的苦著臉道:「這個我也不知道,這些強盜一進來,我心裡雖然著慌,明曉得不是好路數,但又不能不硬著頭皮招呼,哪知我才一站起來,連半句話都沒說完,就被其中一個強盜猛一巴掌打了個滾地葫蘆,我在地下才覺得頭暈眼花,便叫他們捆了個結實,他們行動好快,卻在捆我的時候,店裡的夥計們也一樣都被綁了起來,又統統將我們擲到後頭柴房裡去……」衣帆微微皺眉道:「那時,店裡沒有其他客人?」掌櫃的歎了口氣,道:「老人家,這是個什麼地方,窮鄉僻壤的,又是大風雪天,再加上這座店又寒倫,象此等時令,生意淡得如同關了門一樣,哪來的其他客人?」秋離忽道:「他們就一直沒開口說過話?」店掌櫃訥訥地道:「好象沒有說過什麼……」秋離低沉地道:「你再想想看?」店掌櫃搓著手,用心思索著,好半晌,他才慢吞吞地道:「我記起來了,像是講過兩句話,是他們中間那兩個頭子模樣的人所講的;那個大塊頭,青面皮,歪鼻子的強盜頭朝另一個是腦袋斜的矮胖子說:『就在這裡等吧?』矮胖子要死不活地點點頭說了一句:『好,他們非經過此地不行!』一共就是這兩句話,說不定後面又講了些什麼,但我業已被送入柴房了,沒聽見,那時心裡也伯得很,就算他們有意讓我聽,我也聽不下去了……」秋離笑道:「你還是少知道些的好,否則,他們不宰了你滅口才怪!」

  店掌櫃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恐怖地道:「那些強盜的樣子,可真有點殺人不眨眼的味道哩……」秋離揚揚眉,道:「所以你該曉得我並不是在嚇唬你!」

  衣帆笑道:「另外,還有別的什麼可以告訴我們的麼?」店掌櫃急急搖頭:「沒有,沒有了,老人家,我知道的業已夠我折騰的啦……可憐我受辱如此,當時除顧自己老命,其他任什麼也沒心思去留意了……」秋離赫然大笑,道:「你到十分老實。」

  店掌櫃強笑道:「爺,小的祖上歷代相傳全都忠厚本分,童裡無欺……」秋離笑笑,道:「好了,你去吧!」店掌櫃躬了躬腰,匆匆開了房門走去。衣帆在沉默片刻之後,若有所思地道:「老弟,依你看,這裡面會有什麼意義呢?就以我們目前所知道的這點零碎,能不能串成一項完整的答案——關於『無邊湖』突然出現於此的原因?」秋離道:「可以!」

  衣帆「吭」了一聲,道:「大概你已成竹在胸了?」秋離坐直了身子,道:「成竹在胸不敢說,但由他們鬼祟的行動與那兩人的話來推斷,都可以粗略明白『無邊湖』至此的目的及企圖。」

  衣帆頗有興趣地道:「怎麼說?」

  秋離清晰地道:「首先,我們要曉得這裡隔著『無邊湖』他們的老巢迢迢千萬裡,若非有其所圖,這些人是斷不會來此的,所以,我們便知道他們到此地來,必然有他們的目的,而他們出動的人馬又是如此眾多,甚至連『無邊湖』的兩個頭子也全部親臨,可以想見他們此行定是為一樁極重要的事件。」

  衣帆頷首道:「這一點老夫也想到了。」

  秋離笑笑,又道:「但是,他們到達此地之後,卻並沒有主動去進行什麼事情,反而全部龜縮於這座野店裡,由這一點便告訴了我們『無邊湖』的人是在等待,等待某一樣獵物,或者是劫財,也或者是尋仇!」

  衣帆道:「有道理。」

  秋離又接下去道:「聽店掌櫃轉述『無邊湖』那兩個頭子的對話,就更證實我的推測不錯,店掌櫃不是說那施甫講了一句:『就在這裡等吧?』他的副手謝佳回答說:『好,他們非經過此地不行』由這兩句對話,我們便可確定『無邊湖』是在這裡守株待兔般枯候著一些人來。施甫用『他們』兩字,可見要等的不止一個人,而謝桂表示對方非經過這裡不可,也可以說明『無邊湖』早已探實了消息,就準備在此處進行他們的計畫了。我前面業已說過,他們的目的不外兩種:劫財,或是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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