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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四


  第三十六章 風雪雙騎

  天色業已接近黃昏了,雖然看不見斜陽的餘暉,西方的晚霞,但灰濛濛的低雲,沉翳翳的光暈卻已顯示出一天的將逝,時辰的向暮了。如今,初雪已經飄過,看樣子,只怕還得再連續落著呢……這是秋離力挫「太蒼派」那幾個叛徒之後的第二天。

  客堂裡。

  秋離、馬標、梅瑤萍三個人圍桌而坐,桌子底下,便生.著一盆火,紅泥小炭爐,熱烘烘的,小客堂裡溢滿一股柔軟的暖意。

  三人面前,各有一杯酒,酒剛燙過,溫熱香醇,十分順口,秋離正為大家斟酒,又將那只錫酒壺坐回桌下的小爐上。

  馬標舉杯淺吸了一口,嘔嘔嘴,舒適地籲了口氣:「好灑一入喉之後,那股子勁能直透丹田,連全身都熱呼呼的了……」秋離笑笑道、「我就知道天要下雪了,昨日到鎮上辦那幾件事,順便也捎了一小罎子『二鍋頭』回來,大哥,怎麼樣?味道還足吧?」

  伸出舌頭在嘴唇上舔了一圈,馬標呵呵笑道:「醇厚甘冽,好得很!」

  秋離也喝了一小口,道:「大哥,我呢,可真算善體人意了。」

  斜眼一瞅,馬標笑駡道:「媽的,你看你,老毛病又犯啦?就不能誇你一句,否則,即便使棍打上,你馬上就隨棍而上了!」

  輕輕地,梅瑤萍也吮了點酒,她慢慢品著味,一雙鳳眼兒水盈盈地注視著秋離,婿然一笑道:「秋離,寒天溫酒,圍爐賞雪,虧你也想得到,我一直還看不出你有這麼風雅呢……」轉動瓷杯,秋離深深地看著梅瑤萍,安詳地道:「我本來要損你幾句,因為你是如此的不夠瞭解我,但是,我現在又打消這個主意了。」

  粉臉兒有些配紅,梅瑤萍雙眸流波地問:「為什麼?」秋離一笑道:「因為你此刻看起來相當之美,美得我不忍加以嘲弄。」

  不待對方回答,秋離緩緩吟道:「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若問行人去哪邊?媚眼盈盈處,咽,媚眼盈盈處。」

  臉蛋兒更紅如五月的榴火,梅瑤萍羞澀地道:「你——你是喝醉了。」

  秋離笑道:「燈下看美人,醉裡賞百花,是人生一大享受,朦朧中更顯出其脫俗的豔麗,醉了便醉了也罷!」

  梅瑤萍又躁又甜又熨貼地佯嗔道:「你看你,秋離,越說越不象話了……」端杯再飲,秋離笑哧哧地道:「本不該說,原是此時無聲勝有聲,兩情相悅,一點靈犀早通,又何需用言語來表達什麼呢?」急了,梅瑤萍埋怨道:「秋離——你也不怕當著大哥面前……」眉梢子輕揚,秋離昂昂地道:「你我比翼雙飛,枝結連理,乃是自然發乎情性這事,光明堂皇,人之大倫,又伯當著誰人面前?」馬標「咕嚕」幹盡了酒,臉紅脖子粗地叫道:「行了,行了,我的爹,你他媽這強嘴賽過街頭卜卦的李鐵口,十個人也說不過你一個人,你就別拿著肉麻當有趣啦!」

  梅瑤萍連忙岔開這個想聽卻又不敢再聽的話題,輕細地問:「秋離,你還沒說你托人送信的那家鏢局子靠得住不?」秋離先彎腰自火爐上提起錫壺,再為大家斟過一巡酒,將錫壺放回去了,他才頷首笑道:「那家鏢局子『震遠』,我以二百紋銀的代價托他們送一封信到『小青山』去,這種輕鬆買賣他們還不搶著幹?我人還沒有離開那鏢局子,他們業已派出兩個得力鏢師騎著快馬上道了!」

  馬標默默盤算了一會,道:「照這樣說,用不了多少天他們便會趕來啦,我們何老爺子一見你的信,只怕要喜出望外?」喝了口酒,秋離道:「這一下用不著他老先生親自出陣或督戰了,他只要等著與葛世恒兩人接收『太蒼派』就結了。」

  搓搓了,馬標笑道:「兄弟,何老爺子的這樁子事,可說是他這一輩子最大的志願,他幾乎無時無刻不在記憶著為『太蒼派』正名懲逆,為他自己與葛世恒雪恥伸屈,如今,他這願望可以說已經大致達成了——」頓了頓,馬標又道:「我不得不說,這全是你的功勞,在這件事上,你處置的手法簡直完美到了極點,又明快,又俐落!」拱拱手,秋離大笑:「過獎過獎,大哥,這還不是你的教導有方,夾磨得法,要不,我哪來的這種天才?」大模大樣地「呢」了一聲,馬標道:「這個麼,卻也不是假話,對你的教誨開導,我也的確不遺餘力,費過一片苦心哪……」梅瑤萍忍不住輕笑道:「大哥,怎麼你也學起他那德性來了?」馬標一派尊重地道:「梅姑娘,這可是真話。」

  往椅背上一靠,秋離耳聽著屋外的北風呼嘯,不禁搖頭道:「外頭可委實冷,我們這裡生著小火爐,燙著酒喝,才叫享受呢,有誰在這種大寒天冒著風雪趕路的話,只怕連心都要凍透了……」馬標笑道:「那萬三葉與包二同十有八九便是這樣。」

  若有所思地,秋離道:「假如他們來得快,說不定今晚就會抵達這裡,我想了好久,認為用不著去等,更不必要那李斌做暗記,反正這裡才二十來戶人家,他們只要問問,找上門來並不困難。」

  點點頭,馬標道:「不錯,這樣也省掉我們不少麻煩,否則,多費手腳說不定還弄巧成拙,惹起他們的疑心哩。」

  秋離雙手合著瓷杯,道:「等著吧,可能他們就快到了。」

  有些忐忑地,梅瑤萍道:「你得小心點,秋離,萬三葉是你手下敗將,不足為敵,但那包二同可不好對付礙……」笑笑,秋離道:「包二同也沒有什麼大不了,我認為收拾他該不成什麼問題,姓包的還能強上了天?」梅瑤萍幽幽地道:「你就是這麼狂——秋離,你總要留心自己的安全,不要任什麼都以為不屑一顧。

  收斂了笑容,秋離正色道:「瑤萍,其實你還真不清楚我,我口裡說話隨便,心裡卻非常慎重,我一向是如此,表面上又狂又傲又蠻不在乎,真正做起來我可以說比誰都小心,瑤萍,我從來應敵之前沒有輕視過任何一個敵人,不論我的對手是強或弱,因為我的謹慎,我才能活到今天,如果我實際的行動也象表面上這麼張狂大意,恐怕在很久以前已經栽了跟頭了!」馬標也嚴肅地頓首道:「梅姑娘,這一點你可以放心,我這兄弟確是如此,他這個長處,可以說乃是他所以有今天的武林地位的最大理由!」

  秋離一笑道:「我還有很多人所不及的優點呢,大哥。」

  深深看了秋離一眼,梅瑤萍道:「這樣我就放心了!」

  又望瞭望窗外逐漸陰沉下來的天色,馬標低咳了一聲,道:「後面,兄弟,柴房裡的那幾位仁兄,蓋的東西可夠禦寒?別在何老爺子未來之前就把他們全給凍僵了!」

  秋離喝了口酒,道:「他們挨不了凍的,我給他們加了兩床棉被去,下面還多墊上一層褥子,而且四個人擠在一堆也夠暖和了,老實說,身為階下囚,有他們這種待遇已經很難得啦,設若我們落在他們手中,大哥,你瞧著吧,不叫他們活剝了才怪,還會有棉被褥子給你蓋,給你墊?」馬標緩緩地道:「他們不仁,我們豈可不義,同在道上混,同在圈裡闖,一樣舔刀頭血,一樣索人命債,大家的下場卻有善有惡,不盡相似,其道理也就在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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