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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


  受此嘲諷,三個「太蒼派」的首領不由立即變了顏色,他們迅速散開,魏超能目光尖銳,聲如悶雷:「你是誰?」秋離背靠牆上,搖手道:「別緊張,別緊張,各位身為武林太鬥,江湖碩彥,我再是誰,也不能以一吃三哪,你們慌什麼呢?「咆哮一聲,魏超能叫:「小心,這廝是道上人!」

  朱伯鶴瞪眼如鈴,吼道:「說,你是哪裡派來臥底的奸細?」籲了口氣,秋離道:「我臥底?笑話,我臥你們鳥的個底?我也沒有找你們,這可是你們自己找上門來的!」

  胖臉漲紅,邵達貴惡狠狠地道:「原來卻是江湖上的後生小輩,看你這副德性,最多也只是個偷雞摸狗的下三濫無賴之徒!」吊兒郎當地一笑,秋離道:「我不生氣,胖子,因為你是只井底蛤蟆,才見過多大的天呀?」青筋暴浮于額,邵達貴大吼:「你活膩味了?」仰起頭,秋離道:「非也,非也,活膩味了的人是你!」

  他們正在考慮著這是怎麼個內幕,要採取何種行動之際,客堂內外,李斌已氣吁吁地奔了進來,人尚未進門,已經拉開嗓門大叫:「太師叔,掌門師伯,四師叔,這金阿二是個奸細,是個滿口謊言的江湖人物,他剛才騙我們,他根本不是這裡的東家……」雖說早在意料之中,但經李斌一嚷,「太蒼派」這三位主角兒仍不禁心裡起疙瘩,魏超能冷厲地叱道:「不要叫,慢慢說!」

  跳進客堂,李斌一雙牛眼怒瞪著秋離,他長長吸了口氣,卻仍舊有些喘咻咻地道:「太師叔,方才弟子業已盤話過那老太婆了,娘的,她說這棟房子乃是在十天前由她租賃給這小、子的,言明以一月為期,連吃帶住,共是五十兩紋銀,銀子他早已付過了,這小子還不是一個人來的,合總有六個人,其中三個住了五天已經先行離去,如今尚有三個人住在這裡,一個是這小子,另一個是四十來歲的粗漢,還有個挺標緻的女人,哪粗漢與女人還帶了傷,直到現在,尚住在這屋裡養傷呢,太師叔,這小子形跡可疑,先前他全在欺騙我們!」

  一口氣說到這裡,李斌吞了口唾沫,又急道:「那老太婆便是每天到這裡給他們送飯的,有時候是她親自送來,有時候,就由她兒子或媳婦送……」濃眉緊皺,面現煞氣,魏超能一邊緊盯著秋離,一邊大不耐煩地喝道:「少廢話,那老太婆可說過先行離去的三個人是男是女?什麼容貌打扮?曾否攜帶兵器?」「氨了一聲,李斌記起了什麼似的忙道:「說了說了,她說離開的三個人全是男的,兩個老頭子,一個蒙著面罩的人——聽聲音,好象是個後生小子,那小子背後還背著一柄長劍,另外,捧著一具狹長精緻的檀木盒,卻不曉得是裝什麼用的,老太婆還說,蒙著面罩的小於稱呼那兩個老頭子為師父呢……」魏超能冷淒淒地一笑,瞧向朱伯鶴,又看了看邵達貴,然後,他目光刀也似的投注在秋離面龐上,暴戾地道:「小子,你演的好戲!」拱拱手,秋離道:「淺薄淺薄,聊為一笑罷了。」

  「哦呸」怒叱,朱伯鶴大怒道:「你是誰?」秋離夷然不懼地道:「怎麼著?你們各位大爺莫不是嫌我那『金阿二』的名姓不中聽?」魏超能森嚴地道:「小子,希望你要放明白,這不是你可以開玩笑耍俏皮的時候,我們沒有那大的耐性!」

  嘴裡噴了一聲,秋離慢吞吞地道:「你們別嗆喝,老爺子,你唬不住誰——在告訴你們我是何人之前,有幾件說不定你們也想知道的事,我可以先作個透露。」

  幾個「太蒼派」的人物面面相覷,卻又更加了三分戒備,魏超能強忍住心頭的驚疑與憤怒,厲烈地道:「說!」

  笑了笑,秋離道:「第一件,我要告訴你們的是,那位老太太所說的話完全正確,沒有一點錯誤,但我並不怪她,因為她除了說實話別無選擇。」』魏超能尖銳地道:「你是拖延時間麼,滿篇廢話!」

  搖搖手,秋離道:「別急,別急,慢慢來,時間可有的是,等一會,只怕你們還嫌它過得太快呢。」

  朱伯鶴憤怒地道:「小輩,你就要後悔你的刻薄話說得太多了。」

  搓搓手,秋離一笑道:「言歸正傳,第二件事,那五天前先行離去的三個人中,兩位老人家,乃是『中原雙絕劍』『金絕劍』衣帆,『銀絕劍』鮑德二位前輩,至於那蒙著面罩的年輕人,則是他們的愛徒,說出來各位可能有個耳聞,他就是『黑霧山』的『夜梟』周雲!」

  這時一—

  「太蒼派」的幾個人沒有出聲,但是,面色卻全都不由自主地變化著,秋離恍若未見,又接著道:「當然,如此一說,你們即會明白那周雲所捧著的檀木盒中乃裝著衣、鮑二位前輩的金銀雙劍了。」

  慢條斯理地拂拂衣袖,秋離笑嘻嘻地道:「至於和我同住在此地養傷的兩個人,那男的叫馬標,是我的結義大哥,女麼,叫梅瑤萍,號稱『玉裡刀』,不瞞各位說,她和我十分親密,是我的,呢,心上人。」

  「太蒼派」的幾個人表情陰晴不定,連連變幻,現在,他們已感到情勢相當不妙了——秋離做出一副愕然之狀道:「怎麼?到如今各位竟還猜不到我是誰麼?」李斌為人較為粗魯,他脫口問:「你是誰?」歎了口氣,秋離搖頭道:「好一頭體壯如牛,其笨如豬的呆畜,你真可憐,你爹娘空養了你這一身膘肉,卻只給你一副豆腐渣腦筋!」

  頓時怒氣攻心,李斌暴跳地叫:「他娘的小王八羔子,你造反了?看大爺不分你的屍,銼你的骨!」

  笑笑,秋離道:「憑你?老實說,你給我提鞋我還嫌你他媽粗手粗腳呢!」

  狂吼一聲,李斌就待往上撲,一側,魏超能驀地伸手攔阻,他定定地望著秋離,倏然全身一震,驚恐地喊:「秋離?」豁然大笑,秋離微微躬身道:「不敢,老爺子,天下何其大,卻又何其小啊,再說,可不真個『人生何處不相逢』?」魏超能在腦海中的一抹靈光閃掠下猛然猜出了對方的底細,但是,在刹那間,他卻又被自己所猜到的事實而驚懾住了。

  他愣愣地呆視著秋離,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臆測是對的,甚至,他後悔剛才脫口吐出了那兩個字,瞬息裡的感受卻是麻木又暈眩的,在這最初的反應裡,惶恐、畏懼、懊惱、絕望等情緒像是一群爭先恐後的精靈,一下子全鑽進了他的意識,陡然間,他連心,裡是種什麼樣的感觸也體會不出了!

  旁邊——

  朱伯鶴、邵達貴、李斌三人,更是目瞪口呆,手足無措,他們同時產生了一個相似的念頭——全想轉身逃之天天!

  當然,此時此景,這個念頭也就僅止於一個念頭而已,他們十分明白,事實上是跑不得的、姑不論其間的名節顏面問題,便算真個要退縮奔命吧,只怕也逃不掉啊!……於是,就宛如四個人都吃了迷糊湯,他們便那麼魂驚神搖地呆立那裡,一時之間全傻著不知如何是好,也忘記應該採取什麼步驟應變了——老實說,在他們的內心深處,皆有個想法——似乎用什麼法子應變也是白搭!

  在一陣可怕的僵窒之後,倒底還是魏超能沉著一點,他驚魂莫定,「噓噓」地籲了幾口氣,表情十分痛苦地道:「你真是秋離?」秋離點點頭,道:「等一下,你們見了我的『苦空八掌』,相信便不會再懷疑了。」

  頓了頓,他又道:「而且,有誰願意冒充我呢?我除了四處結仇,步步危機之外,其他剩下的就只兩肩荷著這一頭啦,冒充我,恐怕不會是一件有趣的事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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