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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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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頓,他又昂烈地道:「誰也不能把你從我手中奪去,瑤萍,誰也不能,為了你,我敢向天地挑戰,與神抗爭,我要護著你,拼著死護你,而我知道可以做到!」蒼白又軟弱地笑了,梅瑤萍輕細地道:「你會……做到……的……秋離……我知道你……凡是你要做的事……你都能……做到……」秋離溫柔地替梅瑤萍拂去發問的草屑,他沉緩地道:「忍耐著,瑤萍,沒有什麼能分開我們,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又乾咳了一陣,梅瑤萍咬著牙,語聲進自唇縫:「是……這樣……秋離……」這時——「金絕劍」衣帆靜靜地俯下身來,仔細地檢視了一遍,他面色嚴肅地道:「老弟,梅姑娘的傷勢不能再拖了,馬上就得治,老夫勉可一為,就在坡後動手吧!」 秋離緊張地道:「前輩,她不會出什麼長短吧?」安慰地拍拍秋離肩頭,衣帆慈祥地道;「不會的,老弟,梅姑娘端秀淑德,亦非天折之相,你放心好了,老夫將傾心頓力去做。」 秋離苦笑道:「多勞前輩費神了,我……唉,前輩,你老人家一定知道我此刻心中的感受……」衣帆溫和地道『「不用焦躁,老弟,往好處想,事情,他一點頭道:「雲兒,拿水壺,還有為師系在鞍後的那只小皮囊,裡面全裝的是金創藥材,快點!」 周雲一陣風似的奔了過去,秋離卻若有所思地道:「原來早就有各而來了……」微微一笑,衣帆道:「這是老夫每次赴戰之前的必定準備步驟之一。你知道,老弟,一場互相拼命的搏殺,受傷的人往往並非全域敵方,自己這邊也大多避免不了,所以,帶點藥物總是有益無害的,如今不就正可用上了?」秋離澀澀地道:「我也有過這種準備,但因為用得上的機會少,所以近年竟逐漸忽略了,想想,也真夠大意的……」衣帆深沉地道:「有了幾次較為刻骨的經驗之後,老弟,你便不會再大意了,現在,請你小心點抱著梅姑娘隨老夫來。」 連忙俯下身去,秋離異常謹慎地將梅瑤萍平平抱起,然後,跟在衣帆後面,步步踏穩,來到坡後一塊微陷地凹地裡。 這塊凹地四周隆起,邊沿生滿淒淒青草,底下卻是柔軟的鋪得厚厚的枯萎草屑——想是草梗被風吹落入內,而自然形成這麼一層美妙嬌墊。在衣帆示意下,秋離將梅瑤萍輕輕放下,就在他彎腰屈膝的一刹那,臉兒對著梅瑤萍的臉兒,這位美麗的姑娘忽然睜開了眼睛,她凝視著秋離,目光中的神色是那麼深情,那麼得意,又那麼溫柔,她悄悄地道:「我愛你。」 看著懷中嬌羞人兒,秋離一陣心痛加上一陣心酸,他強笑著,低聲道:「我也是。」 後面衣帆已自急忙趕來的周雲手中接過水壺與裝著藥材的皮囊,他乾咳了一聲,平靜地道:「秋老弟,你請上去吧。」 輕輕放下梅瑤萍,秋離轉身,訥訥地道:「我也要上去麼?」笑了笑,衣帆領首道:「不錯,你也上去,老弟,現在還不到你無須回避的時候,當然你早晚會具有此等身份,但非眼前。」 秋離尷尬地一笑道:「呃,當然,前輩。」 說著,秋離匆匆躍上凹坑,與周雲快步離開,「銀絕劍」,鮑德迎了上來,滿臉關切之色:「怎麼樣?沒有問題吧!」 秋離苦笑道:「但願沒有,衣前輩正在準備為梅瑤萍療治。」 歎了口氣,鮑鎔慚愧地道:「真是提起來就叫人汗顏,老弟,你正在收拾那草元義,我們卻在一側全神凝注,為你掠陣,大夥全忽略了那姓丘的王八蛋,萬萬想不到他在重創之下,猶竟能抽冷子施暗算,先不談這傢伙的卑鄙齷做,就說我們幾個吧,反應未免太慢,腦筋也未免太木訥了……」秋離忙道:「前輩萬莫如此自責,事起倉促,變化太快,誰也無法面面顧到,又何能獨責前輩等人呢?」後面,周雲也歉疚地道:「對不起,秋兄……」搖搖手,秋離道:「別這麼婆婆媽媽的了,你我是什麼交情?說這些話不是也太生疏了麼?我聽著反覺不快!」 周雲苦笑了一聲,轉身,自旁邊草地上拿起秋離的銀牛角,雙手奉上,他一面低聲道:「方才我去拿水壺的時候,也去將插在丘達身上的銀牛角拔出取回,丘達那斯、業已隕……」銀牛角已經擦抹得乾乾淨淨,知道是周雲給擦試的,秋離將傢伙收好,感激地一笑道:「多謝了,姓丘的老小於委實太便宜了他,依他所犯的罪惡來說,這種死法,他算撓上高香也求不到!」 周雲頓首道:「我同意,在他領導下的『八角會』,可以說邪惡明狠到了極點,幾乎沒有什麼壞事他們做不出來,這種結果的確便宜了他。」 秋離沉吟著道:「總算替宗家母于,報了那家破人亡的深仇了!」 周雲一笑道:「不錯,若等你那乾兒子自己長大來出這口怨氣,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更不知道這小於有沒有這個能耐呢?」秋離籲了口氣,道:「我那乖兒長大之後,想也不會太過窩囊——」他一回頭,又道:「去看著馬大哥吧。」 在那邊,馬標正苦著臉坐在那裡,「銀絕劍」鮑德已蹲在他身邊替他察看傷勢,但鮑德卻不敢動手醫治,他在等衣帆前來,在醫術上來說,鮑德可是不及他在劍法上的修為十分之一呢……秋離與周雲走近馬標,沒開口前,馬標先歎了口氣,一臉孔頹唐之色,期期哎哎地道:「都是我不該,兄弟,如果梅姑娘不是正在專心察看我的傷勢,她來必會被丘達那邪王八算計,縱使算計到吧,也不台傷得這麼重,唉,我這為兄的自己不行,又害了人家……」淡淡一笑,秋離道:「這件意外誰也不能怪,大哥,只怪那姓丘的歹毒齷做,假設他還有點骨氣,便該沖著我們,不應對一個背著身的女人下手!」 歎了口氣,馬標道,「甭再開脫我了,兄弟,這全是我的無能所至……梅姑娘受傷的那一瞬裡,我恨不得撲了過去生吃了丘達那斯,太狠毒,太下流……」秋離低沉地道:「別這樣,大哥,你受的傷業已不輕,猶在危急之時,豁命掩護梅瑤萍,就此一點,已經不是常人所能做到……」馬標煩躁地道:「還說呢,我在梅姑娘中傷倒地,發出驚叫的當兒,險些乎連心跳也停啦,當時我只想到完了,這一下可不得了,她就痛得滾在我眼前,眼睛看著,那股子滋味比之我自己挨了刀還難受,如若她日後能痊癒了,我倒勉強可以告慰,假設萬一出了什麼長短,我,我還有什麼臉面見人?」搖搖頭,秋離道:「為什麼老把過失朝自己身上拉?大哥,我已說過好幾遍了,誰也不能怪,只有那姓丘的是混帳。」 「銀絕劍」鮑德插口道:「一點也不錯,馬老弟,你就少在那裡自怨自艾了,再說,梅姑娘的傷勢雖然不輕,但卻要不了命,這件事我可拍胸膛擔保,你們不曉得,我那拜兄的歧黃之術相當高明,絕不比當今的一般醫生來得稍遜,他那兩下子我十分熟悉,再重的傷衣老大也治好過呢。」 旁邊,周雲也道:「照說,徒弟不該替師父渲染,可是二師父講得對,我大師父的醫道的確精湛妙異,有獨到之處,只是大師父平時隱含自斂,虛懷若谷,從來不為人道,故而外面人們甚少知道。其實,他老人家在這方面的造詣,如肯掛牌懸壺,也定將門庭若市,戶為之穿了!」 秋離頗為慶倖地道:「好極了,老友,關於這件事,我記.得在很久以前你曾給我提起過?當時卻未在意……」周雲一笑道:「現在可不正中下懷?」苦笑一聲,秋離道:「我先前還一直在想趕到哪裡去找大夫呢?卻競有一位最高妙的華倫繼承人在面前……」面罩後面的那張嘴巴「嘖」了一聲,周雲笑道:「姓秋的,少拍馬屁!」 秋離「唉」了一聲,道:「你別挖苦我,老友,我這一陣子可真是急惶不安哪,還是第一次,我感到自己是如此孤立無助,又如此束手無措,就如象一下子墜入了萬丈深淵裡似的,連心都僵凝了……」周雲立即抗議:「這是什麼話,『孤立無助』?我們都是死人了?哪一個不和你同進退,共福禍?怎能叫孤立無助?任是誰也未曾袖手旁觀或臨陣退縮呀,再說,你又何嘗束手無措了?一出了這事,我師父不就馬上行動啦?還用得著你『束手無措』?後面那句話就越發不象話了,好象掉入萬丈深淵?連心也僵凝了?真正胡扯,大夥全拼了命救你的意中人呀,她又沒死,你何來這種頹喪話?誰都沒有站在那裡做愣頭青,你自個勁的窮磋歎什麼?」速速作揖,秋離忙道:「我話尚未說完,老友,你別急呀,我是說,我好象墜入萬丈深淵,連心也幾乎僵凝了,但是,卻在這種絕望的一刹那,衣前輩便救命菩薩似的出現,不由像是我墜落深淵的瞬間攀抓到了一根強有力的藤蔓,整個情勢立即改觀。馬上又再獲生機,再獲信心,多美妙的人世間……」呆了呆,周雲與鮑德、馬標俱不由失笑,周雲道:「秋兄,你啊,真是一張好利嘴!」 馬標也沒好氣地道:「他這一套!我可是看得太多了,前頭說話,後面留截尾巴,只要風色不對,隨時可以轉動方向……」秋離正色道:「這遭可不是如此,大哥,我是誠心誠意,言出由哀的,因為我的感觸上是這樣,當然我就這麼說。」 籲了口氣,道:「不談這些了——哦,我還險些忘了件事,就在大家手忙腳亂照護梅姑娘的時候,那兩個長頭髮,穿豹衣的混小子,巳悄無聲息地背著他們兩個夥計溜拉,看上去這幾個寶貝也夠可憐的,被背的人似已昏迷,背人的人的肩頭漓漓一大片,他們人背著人,走起路來簡直就象喝醉了,那麼拉拉晃晃的,歪歪斜斜的,我看他們這段回程可真的難熬啦……」嘴裡「嘖」了幾聲,他又道:「那兩個肩頭受傷的小子,似乎也傷得十分不輕,趴在地下好半天才爬起來,依我看,光是流血就要流垮這一對楞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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