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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何大器不由亦動容道:「老弟……大德不言謝,老夫實也無法再用任何詞句表達老夫對你的感激了,太蒼一派,若能懲逆正位,重光門楣,全乃老弟所賜。太蒼派弟子,世世代代亦全休鬼手思典……」秋離大笑道:「前輩言重了,休說前輩早年有思於我,隆情厚誼理當報還,便是沒有這一層,只憑前輩今日處境,我姓秋的亦不會袖手旁觀,必然一力支持,供效驅策,路遇不平,便即有人踩呢……」銀髯微顫,何大器銘感五內地道:「老弟啊,老夫何幸,在此風燭之年,猶能重晤於你?老夫何巧,又能在十餘年前結識了你……」秋離真摯地道:「前輩萬勿客氣,我視前輩如尊如長,敬服有加,前輩有難,自當盡心效力,又那裡談得到其他的呢?」此刻,馬標忙道:「行了行了,說著說著你們一老一小怎的又婆婆媽媽,酸縐縐地講起客套來啦?這裡還會有誰是外人麼?彼此幫忙乃是天經地義之事,犯得著稱謝道旁?真是越講越見遠了……。」

  頓了頓,馬標又接著道:「其實,依我看,前輩複派懲逆的大舉是有勝無敗的,那些林猴而冠的龜孫子們包管就毀在眼前!」

  何大器笑問道:「此話怎講?」

  咳了一聲,馬標道:「當然我是有著根據的,決不是在白博前輩你的高興……」眼瞅著秋離,馬標續道:「第一,我們有最厲害的幫手——我秋兄弟,光憑他,業已是雄厚得無以復加的大本領了。太蒼派的叛逆中,有哪一個可以與大兄弟爭得了長短?只怕他們裡面沒有這麼強的角色呢?」摸摸禿頭,他又道:「第二,太蒼派的最大盟友便是百隆攝,如今百隆派已然冰消瓦解,一敗塗地,這便等於剪掉了太蒼派一干叛逆的雙臂,使他們無可倚仗,無所求援,只能單靠他們自己那點力量來硬撐了。而他們的力量又有多大呢?據前輩平日休零零星星所告訴我的總括來說,這些叛逆者的力量還比不上百隆派。連百隆派都能叫我秋兄弟單人匹馬給打散了,太蒼派的一干叛徒們又算得了什麼?到了時候,不敢說易如反掌吧,也至少不會難如登天,換句話說,前輩你異日的天舉是定操勝券的,那些叛逆們若是腦筋清醒一點,便會明白他們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自己吊頸,一條是由秋兄弟送他們上道!」

  何大器聽得興奮無已,欣悅異常,他須盾俱張,熱血沸騰地道:「說得是,說得是,看這情形,老夫重光門派,懲奸正名的行動』,是指日可成的了……那一天,雖說老夫雙足殘廢,也必定傾盡全力,追隨秋老弟之後奮死一搏!」

  哈哈大笑,馬標道:「等到那一日,前輩,你老兄只須坐在後頭含笑觀戰,指罵逆叛賊的臭名也就足夠了!」

  秋離亦笑道:「大哥說得不錯,到了那一天,我全承擔下來業已夠他們消受,前輩犯不著再冒險勞神啦……。」何大器直搓雙手,連連搖頭道:.「不行,不行,老夫定要與他們清清舊帳,亦好出這;口多日來的怨氣!」秋離微笑著道:「既是前輩有心,我也不好阻擋,但卻以謹慎為要,太蒼一派的重振,這擔子全在前輩的肩上了。」

  嚴肅地頷首,何大器道:「老夫省得。」

  秋離轉對馬標道:「我們赴小青山之行,大哥你是一同跟著去呢,抑是自行改道回仰宛城家中?」馬標笑呵呵地道:「當然一同去。」

  眨眨眼,秋離道:「我不以為然。」

  馬標一怔,道:「為什麼不以為然?」

  秋離沉緩地道:「此去小青山,不須多日即須前往百草坡與八角會一決生死,大哥與其到了時候回家,不如現在就回家,也可免了嫂子的一番牽掛!」

  雙眼一瞪,馬標怒道:「你是說,兄弟,你叫我回家做老太爺,就只眼睜睜地看著你去和八角會那批龜孫子搏鬥。」

  秋離平靜地道:「不是要你眼睜睜地看我去與仇家搏鬥,大哥,僅是我用不著勞你費力而已!」馬標氣衝衝地道:「什麼原因?」微微一笑,秋離道:「大哥,別忘了你已經早就退出江湖是非圈了……」重重一哼,馬標道:「說得好,我的確早已金盆洗手了,歸隱莊田,但這只是表明我已厭倦了江湖上的爭幹殺戈,看膩了武林中的稱強鬥勝,不欲再在泥沼中打滾,刀尖頭舔血,可是,卻並非說我就此變窩囊了,變怯懦了,怕事了,甚至連我的結義兄弟有了危難,也可以放下不管了。兄弟,你要搞清楚,為兄的我不願牽連於江湖的是非中,不肯捲進黑白道的錯雜漩渦裡,但卻並不代表我連忠義也不講,情感亦不要了,舉個例說,我退隱是退隱,人家要騎到我頭上來拉尿,我卻一樣還得拼命,更何況是為了自家兄弟的事?」拱拱手,秋離忙道:「大哥且先息怒!」

  眼珠子一凸,馬標咆哮道:「息個屁怒,你小子功夫高,本事強,我知道你根本不將我這做大哥的看在眼裡,任什麼事全推我出去,任什麼麻煩全瞞著我,就象我還只是個三歲的稚童,就象我整個是廢物一般!」

  「唉」了兩聲,秋離急道:「大哥,你又何必如此說法?這樣一來,我的罪過可就大了!」

  馬標冒火道:「你看不起你的兄長,這罪過還算小麼?」苦著臉,秋離無奈地道:「罷罷,大哥,一道去就是了……唉……」立即轉怒為笑,馬標道:「可是真的?」秋離籲了口氣,道:「我哪裡還敢訛你?」長長「呢」了一聲,馬標道:「這還象句人講的話……」呵呵一笑,何大器道:「馬老弟,老夫看哪,你這秋兄弟天不怕,地不怕,就是見了你束手無策呢……」得意洋洋地一笑,馬標道:「俗語說得好:『長兄如父』,我是他結義的大哥,也就和他的尊長一般無二,假如連個小弟都管不住,還搞個什麼名堂?」秋離不由歎了口氣,低低地道:「老天爺,算你能,行了吧?唉,這可不是去看花燈,逛廟會啊,這是去玩命的呀……」吼了一聲,馬標道:「我還不曉得是去玩命?尚用得你來提醒?混小於,你把我當成八十歲的老太婆啦?只能抱著小泥爐坐在天井裡曬太陽?」連連揮手,秋離慌忙道:「豈敢豈敢?大哥,你是托塔天王,二郎神,齊天大聖加上土行孫,成不?」一側的梅瑤萍與床上的何大器皆不由失聲而笑,連馬標也忍俊不住又笑又罵地道:「你小子呀,就他媽一張嘴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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