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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心裡想著,他口卻笑吟吟地道:「好說好說,大護壇,你放一千一萬個心,你不知道的我包管不問,而我問的,你卻必定曉得——」頓了頓,他又陰側側地道:「但是,如若你曉得的事而你故意搪塞瞞混的話,朋友,就莫怪我姓秋的心狠手辣,對不住人羅!」

  苦著臉,吊著眉,蕭大護壇低啞地道:「如今我算在人屋簷下了……唉,你就問吧……」點點頭,秋離道:「呢,這才像話,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難怪你在『百隆派』裡能混到大護壇的地位,看情形,你還相當地乖巧呢……」那蕭大護壇吃秋離這一番明誇暗諷,弄得哭笑不得,他狼狽地低下頭,窘迫地道:「你有什麼話要問,時間……也差不多了……」哈哈一笑,秋離道:「好,我問你,你姓蕭,叫什麼?」蕭大護壇怔了怔,訥訥地道:「敢情……你是要問這些?」秋離閑閑地道:「我們是一步一步來,你且莫心裡高興,昭,後面可能就有些問題,要令你傷腦筋了!」低啞地,蕭大護壇道:「我叫蕭世光。」

  秋離嘴裡「噴」了一聲,笑道:「世代生光,好名字,蕭朋友,『百隆派』中現在一共有幾個大護壇?多少好手?」沉默了一下,蕭世光道:「有兩名大護壇,大護壇的職位與堂主同,如今全派稱得上硬把子的人尚有十來二十名!」.笑了笑,秋離道:「很好,我再問你——」他就在說這幾個字的工夫,一雙眼睛中的輝芒已突然變得冷森如刃,仿佛泛射著閃閃血光。生硬地,他道:「馬標與何大器你們囚禁在何處?」機靈靈地一顫,蕭世光艱澀地道:「這個……這個……」秋離歹毒地道:「不要遲疑,不要欺騙,蕭朋友,我容忍的限度並不大!」

  吸了口氣,蕭世光囁嚅著道:「他們……他們被囚禁在大堂裡……」盯著對方的眼睛,秋離冷冷地道:「真的嗎?」心腔子狂跳著,蕭世光急忙道:「千真萬確,千真萬確……」一直緊盯在蕭世光的那雙眸子上,而蕭世光的眸瞳深處湧現著驚慌、怯懼,以及異常的不安,秋離懷疑地道:「你真不是騙我?」蕭世光汗如雨下,他吃力地道:「我……我可以賭咒!」

  秋離毫不容情地道:「我相信賭咒,蕭朋友,你賭吧!」

  想不到秋離真會叫自己賭咒!蕭世光不由楞了一下,當然,他並不十分迷信賭咒的靈驗性,可是,一些源遠留傳下的種種異說,再加上民間古老的那些因果報應故事,總有意無意間造成了人們心理上的約束與恐懼。這象一張看不見的網,你不去觸摸它不覺得它存在,當你碰上了它,它就會發生一種怪誕而神秘的力量了……觀顏察色,秋離緊逼著道:「你賭咒呀,朋友——」他又陰森地一笑道:「不過,我得先警告你,若是你違背了咒言,那咒言卻往往十分靈驗的呢,你不覺得,冥冥中自有一雙眼睛在瞧著我們麼?」蕭世光不禁顫慄了,但是,他業已勢成騎虎,要想變卦也變不過來了,於是,他一咬牙,道:「若是我說了假話,要我斷掉一條手臂!」

  秋離哧哧笑了,他聳聳肩卻突然反手給了蕭世光一記重重的耳光,這記耳光打得又沉又重,那清脆的擊肉聲甫起,蕭世光已經鮮血夾雜著碎牙齊噴,一邊面頰也怪異而迅速地腫脹起來!一陣火辣辣的痛苦過後,好半晌蕭世光才從暈眩與迷亂中清醒過來。他雙手捧著腫脹的面孔,又驚又怕又怒地叫:「你……你為什麼打我?」狠毒地,秋離道:「我只是對你不誠實的最輕懲罰,姓蕭的,假如你再胡說八道,我立即便剜掉你一隻狗眼,不信的話,你可以試試,媽的,你混騙人混騙到我頭上來了?你是吃了漿糊啦!」驚愕著,蕭世光猶自強嘴道:「這……這真是黑天的冤枉礙……我句句實言,字字不假……又何嘗混騙了你什麼?」秋離低聲咆哮道:「放你的屁!姓蕭的,我們不要再兜圈子玩把戲了,從現在開始,只要你再有一句虛言,你看我能不能零碎剮了你!」

  蕭世光哆嗦著,卻還想狡賴下去:「我……我沒有騙你!

  ……你有什麼證據認為我所言不實?」

  咬著牙,秋離把一張臉湊近到蕭世光的鼻子前,他目光如血,煞氣盈溢地道:「我告訴你,老小於,我不須證明,只要我認為你的話有問題就是有問題,你給我把心擺正,把邪惡驅走,老老實實回答我的詢探,設若我再稍有不滿意的地方,姓蕭的,我不會向你多費一個字的唇舌,我就馬上劑你一隻眼睛下來,你想清楚了,人身的玩意一點一點往下取乃是件十分痛苦的事!」

  不待對方回答,秋離狠狠地道:「告訴我,馬標與何大器被你們囚禁何處?」蕭世光沉默了片刻,終於屈服了,他暗啞地道:「他們被囚禁在……白鼓山頂……」秋離迅速地問:「山頂何處?」吞了口口沫,蕭世光苦澀地道:「一幢石屋的地窖裡……」重重一哼,秋離又道:「那幢石屋在山頂的什麼方向?什麼位置?」像是呻吟一樣,蕭世光痛楚地道:「在山頂靠南的方向……只要上得山頂,即可發現……那山頂上是平坦的,沒有什麼阻礙……」目注蕭世光的臉孔,秋離陰沉地道:「石室中的地窖可有掩蔽,有沒有機關?」蕭世光低啞地道:「有張石床,推開石床即為地窖入口,沒有機關!」

  仔細觀察著對方神色的變化,但這一次,蕭世光的形態卻沒有什麼特異之處,唯一浮現在他面容上的,只有仇恨、羞辱、不甘、憤怒與恐懼的揉合罷了!

  於是,秋離又冷冷地道:「誰在山頂把守?」震了震,蕭世光又切著齒道:「我們祥雲堂的堂主『雙雷錘』譚申與他手下的五名好手……」秋離沉著臉道:「為什麼你們沒有將何大器,何老前輩送到『太蒼派』手裡?『太蒼派』早就想陷害何老前輩,以圖斬草除根的,蕭朋友,這其中有什麼原因?有什麼陰謀?」蕭世光蠕動著他那血污紫腫的嘴唇,沙啞地道:「這裡面有幾個原因……」他頓了頓,又苦淒淒地道:「其一,『太蒼派』答允我們,若是擒獲何大器交到他們手中。將酬謝我們黃金一千兩,但是,『太蒼派』如今手頭上十分拮据,一時尚湊不齊此數;其二,我們與『太蒼派』也顧忌你,擔心在押送何大器的半途中再吃你象黑草原那樣來上一手,將何大器救走,那就大大的不上算了……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們欲借何大器為餌,引你來此以便加以圍殺,報復昔日仰宛城外血仇靜靜地聽著,秋離平淡地道:「你們那狗臭屁的掌門人古常振不是與『太蒼派』那老而不尊的師祖很要好麼?怎的代他捉個人也提起酬勞來了?」苦笑一聲,蕭世光尷尬地道:「親兄弟明算帳,交情是一回舉,酬勞……又是一回事了,我們上次協助『太蒼派』的人奪得大權,亦曾收過他們酬金白銀三萬餘兩,假設光出力不拿錢,我們這麼多人吃什麼?況且,收錢辦事也是本派貫例,不便特殊……」搖搖頭,秋離道:「胡說,這只能講你們根本不懂交情道義,任什麼全擺在一個『利』字上,貪得無厭,卑鄙齷齪,全不是東西!」說到這裡,他又道:「記得上次你們坑了何前輩。是解到大寧府交給官家鷹爪處置,怎的這一次不如法炮製,甚或更乾脆就解決算了?卻反而如此麻煩,再將何老前輩送回『太蒼派』去?」歎了口氣。蕭世光低啞地道:「上一次我們幫著『太蒼派』奪了大權,當時傷了不少人命,我們與『太蒼派』全是有基業、有根底的宗派,這個漏子出了,官家不會追究.因此,總得有個藉口。這個藉口,便是指說何大器和『太蒼派』舊日掌門人暗通賊匪亂黨,密圖不軌,我們之所以擒拿他們也是為了替朝廷除奸捉害。如此一來,事情鬧開,帖子卻扣到何大器他們頭上,一切便好辦了。所以當時就將何大器文付官家處置,了結這段公案,另外,我們也以為何大器雙足足筋挑斷,業已成殘,不會有什麼問題了,交給官家,他亦了無幸理,但……唉,誰知道半途上卻殺出了你這個程咬金!」

  又咽了口唾沫,他接著道:「至於這一次,我們無意中探悉了何大器的蹤跡以後,便利用李坤出頭誘引他與馬標落網。

  李坤是——」

  秋離打斷他的話道:「李坤如何受到你們利用的內情,我已經知道了。」

  沉默了一下,蕭世光又道:「我們探悉到何大器的蹤跡,也搞清楚了馬標的昔日出身,以及和你的干係,在進行此計的中間,便已料到你遲早必會來此搭救,因此就設下圈套要將你一併剷除……『太蒼派』這次學乖了,他們堅持要親自殺掉何大器,不肯假手於人,這也正中我們下懷,我們伯先殺了何大器『太蒼派』會賴帳,是以也樂得暫時留他一條老命,一舉而數得,這就是他兩人所以尚能活到今日的內情哧哧笑了,秋離道:「你們這些灰孫子簡直是一窩子畜牲,勾心鬥角,你奸我詐,表面上似是重情尚義,骨子裡卻全乃男盜女娟,說穿了一個銅板不值。蕭朋友,你為何卻老老實實全漏給我聽了?」有一抹怪異而陰狡的神色,急快地掠自蕭世光的唇角,但是,他這抹神色卻被他一陣扮起的苦笑迅速掩遮了,他沉沉地道:「我為何告訴你?很簡單,因為你問了,而我無可選擇非說實話不可……我不願再受些活罪……」拍拍他的肩膀,秋離笑道:「這是聰明的做法,哦,是了,『紅蓮澗』那兩個怪物,也到來助你們撒野啦?」蕭世光訥訥地道:「不錯……」哼了哼,秋離道:「這兩個老王八,他們大約是活膩味了,找麻煩找到我姓秋的頭上,他們還不夠格——」忽然想起什麼,秋離忙問道:「朋友,先前你和那個什麼姓錢的堂主在外面對話的時候,曾提到過對付我尚有一個最後的法子。那是什麼個最後的法子?」好象十分坦率,其實,蕭世光乃是要借此掩飾真相,他胸有成竹般立即回答:「那最後的法子,乃是在大堂四周挖有泥坑數十,上敷竹蔑薄土,有兩百張弩手潛伏坑內,隨時可以用喂毒箭矢由內射殺於你,另外,大堂內外亦伏有好手甚多,且佩有火器……我們估計你如到來,必先撲大堂……」秋離疑惑地道:「僅此而已?」蕭世光故作驚異地直:「僅此而已?這已足足可以困住千百強敵啦,莫不成你還嫌它太輕鬆?」注視著他,秋離冷冷地道:「朋友,若你騙我,你就後悔不及了!」

  蕭世光急慌地道:「方才所言,句句不假,我——」秋離的手指閃電般掃過蕭世光身上的「暈穴」,蕭世光的話還留著一個語尾,便一歪腦袋失去了知覺,看著他,秋離喃喃地道:「朋友,希望你的話句句不假,否則,你就得吃不完,兜著走了,姓秋的不會輕易原諒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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