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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邵斌恐懼又瑟縮地道:「是……秋兄……是……」觀顏察色,秋離明白邵斌所言不會太過離譜,他用手中的銀牛角點了點對方鼻尖,冷森地道:「如果你所說的與陳奎老婆之間的事,有半字虛言,邵斌,你就會為這些謊話後悔了!」

  急急點頭,邵斌忙道:「字字是實,秋兄,我天大膽子也不敢欺瞞你,你可以到襄陽打聽……哼了哼,秋離道:「不要再囉嗦了,邵斌,我念在你創業不易,成名維艱,日常並無大惡,更念在你昔日曾收容於我,賞給我一碗並不容易吃的粗飯份上,我可以強迫自己饒你一命!」

  邵斌大喜過望,他如釋重負地慌忙向前踏進一步,感激零涕地道:「多謝秋兄,秋兄恕命之恩,邵某永銘於心便是!」叱了一聲,秋離暴烈道:「你且慢道謝,我話還沒有說完!」邵斌愕然驚道:「秋兄,你?……」秋離斷然道:「哼,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猛一咬牙,邵斌心亂情焦地道:「這活罪……秋兄……是怎生個領受法?」微微仰頭,秋離平靜地道:「容易,一隻耳朵,或是兩隻手指!」

  震了震,邵斌忍受著心頭羞憤與驚恐,訥訥地道:「是哪一邊耳朵?哪一隻手的手指?」踏前一步,秋離冷凜地厲叱:「你不甘願?」邵斌大大地一哆嗦,他畏縮地急道:「甘願,甘願,心甘情願!」

  秋離雙眉一揚,狠毒地道:「好,哪只耳朵,哪只手的指頭,全由你自己挑,而且,也全由你自己動手摘除!」顫悚著,邵斌面色灰白地道:「我……我自己挑?自……自己摘?」絲毫不帶笑意地一笑,秋離道:「由我代勞也可以,只是,我怕我一下失了手,我摘下你一隻耳朵或是多切了你幾隻指頭來!」

  頓了頓,他又道:「而你知道,邵斌,一個人的身上,不論是耳朵或手指,都沒有生長太多,而且,也並無存貨!」

  驀地長歎一聲,邵斌悲涼地道:「罷了,罷了,秋離,我便自斷左手二指予你,自今以後,我即退出江湖,永不復出!」

  冷冷地,秋離道:「這是明智之舉!」

  「噹啷」一聲,邵斌丟下手中的銀槍,他雙目目光淒戀而又怯懼地注視著自己的左手,臉孔的肌肉在這瞬息間全扭曲了!

  生硬地,秋離道:「還等什麼?捨不得麼?」再一銼牙,邵斌伸手自懷中模出一柄狹窄而細小的刀子來,他揮掉皮套,咽,那柄鋒厲異常的小刀子已在泛著森冷鋒芒!

  不再遲疑,邵斌大吼一聲,寒光閃處,他已用力將自己左手的小指與無名指生生切掉!

  當那兩根白臘似的手指頭灑著漓漓鮮血墜落地下,邵斌的一張臉龐已變成淡金之色,嘴角的肌肉也在急劇抽搐,在額際青筋暴浮中,他全身猛一搖晃,蹲下地來抓了把泥土便:按接在斷指的創口上!

  笑了笑,秋離將銀牛角收進長衫之內,他淡淡地道:「很痛,這是當然的,那總是自己手上的肉啊!」

  呻吟了一聲,邵斌痛楚又悲憤地道:「秋離……這該如你心意了?」微笑的面容煥然一變——變得鐵青,秋離狠酷地道:「你像是還覺得委屈?邵斌,你大約不知道我原是要取你這條狗命的吧?」不待對方回答,秋離又厲聲道:「老實告訴你,僅以兩根手指換回你的狗命,在我來說,是一樁太過吃虧的交易,而我並不是習慣如此吃虧的,你應該覺得慶倖,否則,邵斌,我們可以按照原來的方法來解決!」

  猛一機靈之下,自痛苦中突然清醒的邵斌頓時明白了自己的失著與魯莽。他呆了呆。趕緊強忍苦楚,換上了笑容,惶恐地道:「呃……秋兄,秋兄……請息雷霆之怒,我,我是一下痛暈了頭,出言無狀,有頂撞尊駕之處,還請秋兄千萬包涵……」秋離冷冷地盯著他,毫無感情地道:「你該曉得,我秋離對你已是恩典了!」

  那張威武的面孔上泛動著悽楚,肌肉的抖顫表現了他內心的不甘與無奈,汗水滲溶在深陷的溝紋裡,邵斌的雙目晦黯而苦澀,他抖著聲音道:「是,是的,秋兄……這是恩典……是恩典………」拂拂衣袖,秋離道:「你明白最好。」

  無聲地浩歎著,邵斌唏噓地轉首望向來路那邊,魁梧的身體在層弱地搖晃不停……秋離靜靜地道:「可是在探視跟在後面的你那兩個手下鏢師?」

  吃了一驚,邵斌忙道:「正是……」

  搖搖頭,秋離踱出幾步,道:「不用等了,他們必定已被『八角會』埋伏在山坳入口那邊的殺手擺平了,我聽到他們商量,由他們一個姓上官的壇主率著幾名硬把子專門負責料理你那兩個隨後的鏢師!」

  聞言之下,邵斌不覺悲憤填膺地長號:「天啊,你為什麼不睜眼啊,不打雷礙……這些天殺的虎狼,沒有人性的劊子手……」淡淡地,秋離道:「求蒼天不如求自己,邵斌,那幾個殺害你手下鏢師的『八角會』人物,已經全給我幹掉了!」

  目蘊痛淚,邵斌傷感逾懷地道:「秋兄,可是當真?……」嘿嘿一聲,秋離道:「此時此地此景,我沒有興趣和你開玩笑!」

  停了一下,他又道:「你誰也不用再等了,你那六個鑷師,沒有一個還活著,不信,你可以到山助口那邊的雜草叢裡找找,另外插在前面竹竿上的兩顆大好頭顱似乎也應該取下來了……」再也忍不住了,邵斌淚如泉湧,他嗚咽著道:「天啊!…這是手下最為……得力的六個鏢師……如今全然死在這裡,我……又怎生向他們的家屬交待?我的名聲,前程……也全完了……」

  點點頭,秋離道:「這樣正好,乾乾淨淨,你不是原來也打算退出江湖?借著這個機會,拍拍屁股下臺恰是時候……」熱淚紛灑,邵斌語不成聲,「幾十年闖蕩江湖……到頭來卻落得此等下抄……」冷冷地,秋離道:「這還不算太慘,至少你仍保全了自己老命,邵斌,有很多人連退出江湖的福分也沒有便叫江湖吞噬了………!」流著淚,咽著聲,邵斌傷痛欲絕,早已無心回話了。

  輕喝一聲,秋離不再留戀,轉過身來,邁開大步直向襄陽城行去。

  走著,步履越來越快,越來越急,秋離心中有些無可名狀的煩囂,也有些說不出來的惶惱,另外,還摻著一絲兒悵惘,一抹兒空茫,秋離知道為什麼他今生有這些錯雜的感觸,但是,便知道,又能奈何?』進了襄陽城,秋離先去他存放金子的那家「鴻興錢莊」取回了坐騎,然後,他毫不停留,快馬加鞭地離開了這裡,他走得很急,很快,又很乾脆,象要拋舍一些什麼在身後,當然,那可能是一夜來不愉快的,血淋淋的回憶了!自愛陽經三河口,出銅鑼關,過了金家寨再走兩天,現在秋離已風塵僕僕地來到了風景如畫的「小青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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