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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章敏一驚之下羞惱地叫:「你,秋離,你想做什麼?」朝著他咧嘴一笑,秋離也道:「你,小娘子,你想做什麼?」嚶嚀一聲,章敏回頭叫道:「爹……」緩緩地,章琛走了過來,他冷沉地道:「沒有關係,敏兒,讓他去,看他尚有什麼藉口來反諾敗約,哼哼,大名鼎鼎的鬼手秋離也不過只是個失言小人而已!」眨眨眼,秋離道:「不要以為你激我幾句我就不拆穿你的花樣了,姓章的,你自己說過,我們之間的遊戲絕對公平,絕對光明,但我卻感到並不如此,這理由很簡單,因為你原來勝不了我,如今你卻勝了,這不是表示其中另有文章麼?喏喏喏,不要狡辯,你想說這是天助,這是奇跡是麼?當然,我也相信天助奇跡這一類事,不過麼,我卻不相信老天會幫助你這等惡人,更不相信奇跡會發生在你這種角色身上,老天幫的是善良好人,奇跡也留著等那些忠義之士有了危難時才給予他們的,譬如我,這些好處永不會發生在你身上!」面色鐵青,章琛道:「秋離,你不要紅口白牙,指東話西,自己輸了卻亂找理由來推矮。你說,我為什麼才贏了你?」現在,秋離開始仔細審視他手中握著的五根半殘線香,他看看,撚著。更不時拿到鼻端聞嗅、於是,片刻之後。他哧哧地笑了起來。

  心神開始有些不定了,章琛卻仍硬口道:「這種嘲笑只是證明你的黔驢技窮了,秋離,你當可以唬得住我章某人麼?笑話!」愉快地伸了個懶腰,秋離的兩瞳中閃耀著一片怪異而椰榆的光芒,他輕輕鬆松地道:「老章,我真不禁為自己的博學多才,見聞豐富而陶醉了,而自得了,哈哈,所以古人說活到老,學到老,又說行萬里路;讀萬卷書,又說無志空長百歲,有志不在年高,如今,我秋離正是這樣!」雙眼一翻,章琛惡狠狠地道:「有什麼邪門歪道不妨抖露出來,姓秋的,休要以為你這等裝模作樣就能敷衍過去!」舉起手中的五截線香,秋離半眯著眼道:「老朋友,你告訴我,這幾根香,叫什麼名字?」章琛目光極快地掃視了那五根線香一眼,強硬地道:「這只不過是尋常的線香而已,街頭巷尾到處有賣,哪來什麼特殊的名字?你活見鬼……」秋離笑吟吟地道:「真的這線香沒有名字麼?」旁邊,章敏急急插口道:「大家都用這種香來敬神祭祖,可能叫做『聖香』吧?」哈哈一笑,秋離道:「我可愛的小娘子,美麗的大姑奶奶,你不要胡扯八道,想引開原題,如若你們不肯說,讓我自己來說吧?」頓了頓,他緩緩地道:「這種香,有個名字,叫『玉骨香』,是西睡老民們習慣用來驅蚊熏蟲的一種香類,它有一個與尋常線香不同之處,除了它的香味較為辛辣刺鼻之外。就是燃燒時的勢子比平常的香類要快很多,約莫快了二四成左右,換句話說,普通的一根線香與這種香同時燃起,普通的線香尚留著一小截,這種『玉骨香』卻早就燒完,它燒得較決。」

  伸出舌尖來舔舔上唇,秋離又慢吞吞地道:「關鍵就在這快與慢上面了,老章方才在我背身出手拋石的一刹前,那時,呢,線香已經燃起,你卻故意沒事找事沒話找話,拉著我扯了好幾句廢話,在你和我講話的當兒,那『玉骨香』的燃燒勞子就極快延展下去,因此,當你話講完了,香已燒掉了一大截,這一大截的香杆子是平常的線香在相同時間下所燒不了那麼多的,但我不但不知情,更一直背著身子沒有回望,是以我仍然依照普通線香的燃燒勢子去估量部位判斷著出手,當然,我沒有擊中,因為這『玉骨香』燃得快,早已燒過了尋常線香在那種時間下所應燒過的距離——老章,』而這些內容,你卻全都知道的,是麼?」臉上是一陣紅一陣白,章琛申辯著道:「沒有的話,這香沒有毛病………」點點頭,秋離平靜地道:「當然,香是好好的『玉骨香』,自是沒有毛病,有毛病的是你,老章,你隱瞞實情,暗施手腳,這場賭約,你說說看,算是不算呢?。

  猛一銼牙,章琛叫道:「你怎麼證明這香是『玉骨香』?」秋離喟了一聲,淡淡地道:「老章,你還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見了棺材才掉淚?你要我點燃這手中香給你聞聞麼?聞聞那股子帶有鬍子末子般的嗆鼻氣味麼?」呆了片刻,『章琛一跺腳道:「我不管這些,秋離,當時我們並未言明用何種線香,更沒有說明不許用『玉骨香』!」哧哧一笑,秋離道:「對,完全對,這也告訴了你一點,老章,剛才你擊滅了那五根香火,只是你知道這『玉骨香』的性質而已,所以未曾失手,我呢?因為事先不知道你用的『玉骨香』,推斷自然就不合位置了,故而才會沒有擊中,總括一句話說,你勝得丟人,不光彩,我輸得並不怪我,且頗為冤枉!」

  重重一哼,章琛立道:「你承認我贏了?」秋離慢條斯理地道:「不錯,雖然你贏得窩囊。」緊接著,章琛道:「那麼,我要貫徹前約,在你身體上任何部位劈砍三掌!」閑閑一笑,秋離道:「可以,但是——」他拉長了尾音,沒有再說下去,章琛急迫地道:「但是什麼?」秋離擠擠眼,道:「但是,你雖則可以在我身體上任意砍劈三掌,卻並沒有規定我不能還手,更沒有限制我不能進讓,是麼?」象一下子掉進了冰窖裡,章琛頓時全身都涼透了,他張口結舌了好一陣,才氣急敗壞地狂吼:「你……你卑鄙,你失信……你無恥……下流!」蠻不在乎地,秋離道:「我們是差不多,誰也不比誰強,老兄你也高明不到哪裡去,現成的壞種一個!」說到這裡,他面色一寒,雙目中殺氣如火,一雙濃眉高高豎起,狠毒寡情地道:「章琛,本來我就有了打算,如果我們萬一碰上了面,你不犯我,我也決不惹你,但是,如今你非但侵犯了我,更想用宵小伎倆謀奪我的財寶,以陰詭手段陷害我的生命,章琛,你錯了,大錯特錯了,你以為我姓秋的是個雛兒麼?就這般好騙好欺好吃麼?你全是在做夢,在妄想,你太幼稚了,太天真了,也太貪婪、太卑下了,朋友,我今番只怕饒不得你,下輩子,你得好生記得,心不要太黑,而且,切莫低估了你的敵人!」畏縮又恐懼地退了一步,章琛色厲內茬地吼:「你……你待如何?」「嘖」了一聲,秋離冷冷地道:「取你狗命而已!」定定地看著秋離,章琛的神態中透露著驚惶、猶豫、忐忑,但是,卻也透露著憤怒、不甘與獰惡,他粗濁地喘息著,右手卻慢慢地慢慢地縮進了袍袖,笑嘻嘻地仰起頭來,卻如閃電那般,秋離的左掌一平倏斜,血刃一樣淬然飛劈章琛天靈!這一手,是秋離的招牌:「鬼在哭」!大叫一聲,章琛駭然驚退,一片棱鋒般的掌沿「刷」地擦著他的頭巾刮過,章琛一退之下,手中一柄光閃閃的九折鋼骨扇已快不可言地直戳敵人咽喉!

  一偏頭,秋離暴旋而退,斜刺裡寒芒懊映,一把小巧又快又利的魚腸短劍猛向左脅插來,他大笑著,身形一滑挺,短劍已稍差一線地自身旁掠過!不錯,高手相搏,講究的也就是這一線之差!

  眼皮子也不撩一下,秋離的三十四掌一口氣抖手反劈,同一時間,他飛撲章琛兜頭蓋頂就又是五十餘掌十九腿!

  在章琛父女的倉皇躲避中,秋離左右閃掠,在這令人目眩神速的閃掠裡,他又是掌腿齊出,分攻兩敵!

  秋離的掌勢是淩猛的,隼利的,進退之間更是有如巨浪怒濤,非但雷霆萬鈞,另加雄渾浩蕩,只這幾個照面下來,平素亦是睨視一方的章琛父女已然感到左支右細,捉襟見肘,大大的吃不住勁了!

  在漫天的掌影飛腿飛舞交織中,秋離毫不稍遲,翻閃如電,連連快砍猛殺,霎時又把這一對父女逼出十步之外!

  咬著牙,切著齒,章琛的九折鋼骨扇揮展點拂,時張時合,一會指,一會敲,一會砸,一會刺,而章敏的鋒利短劍也拚命招架飛舞,尋隙劈紮,他們傾全力,抵擋著這當今天下有數的殺手絕才的攻擊,在一片氣喘中,一片汗水下,恩,十七招也過去了。

  逐漸地,又是十招,十招,章琛父女咬著牙挺了下來——

  尖嘯如泣,秋離「呼呼呼」淩空急旋起來,他的掌勢有如排山倒海,又似瑞雪繽紛般自空中往下流瀉,帶著無匹的力道,至極的狂猛,自四面八方往章琛父女身上聚合,而當這些血刃似的影子罩落,秋離又已撲縱於地,同樣的,從下面,強勁堅實的九十一掌又湧兜上去!

  他的出手快得幾乎已不是一個「人」的能力所可以做到的地步,而快還不說,他更能將每十次的快速連接在一起,而這些快速組合成一片血漓漓的殘酷,一片暴辣辣的狠毒,象徵著匪夷所思,代表著無可比擬!章琛父女的瞳仁中,全被穿掠交織的掌影所眩迷,全被棍棒一樣飛閃的腿勢所充斥,耳邊的風聲有如濤湧鬼嘯,而四周的勁力如刃,如錘,如杵,如天崩地裂一—一狂吼著,章琛認定秋離晃掠中的淡淡身影猛撲過去,他用力抖腕,手中的九折鋼骨扇驀然散射,一蓬精芒燦亮的尖銳扇骨已立即飛罩而去,同時,他左手連連飛劈,雙腿絞掃,邊又大叫道:「快逃,敏兒,快逃啊……」在他攻撲的瞬息裡,淒厲的呼號似撥了一個尖音又驟而中斷,連串的「劈啦」聲,「嗤蚩」聲,「砰砰」聲混成一片!

  恐懼中夾雜著無比悲憤,章敏處在形同瘋虎般沖撲的掌影寒光融成一團的中間,她的短劍方才奮力刺出,但手腕已被突然猛砍,一陣痛徹心裡的感覺令她一下子丟掉了兵刃,慌亂的視覺尚未看出一丁點明晰的跡象,臉上已連遭重摑,她甚至進閃招架都來不及已經雙目一黑,滿口鮮血地倒翻出去!十分突冗的,這時,一切歸向靜止,沒有絲毫聲音發出,瞬息前的一切雜雜叫囂,仿佛,早就過去了……

  好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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