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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半晌。

  秋離開口道:「要多久以後才歇著?」朗前面張望了一下,于德壽低聲道:「秋兄,你的意思是?」秋離毫不考慮地道:「用不著離天山太遠,他們無力,也不敢再追上來了;換句話說,『玉麒麟』如今已穩當地成為囊『中之物,你的囊中之物』,以及我的。」咽了口唾液,于德壽呵呵笑道:「自然,這個自然………至於歇足之處,我看,是不是最少也要離開我們來時打尖的『天蕩村』近,一點比較妥善?」籲口氣,秋離道:「好吧。」無數隻鐵蹄揚起的砂塵漫空飛舞,而蹄聲便如驟雷,狂猛又急烈地敲打著,一陣快,一陣緊,一陣遠,一陣遠一連串而逝,緊得綴成一條傳擴在寒冷空氣中的線,遠得倏而近,於是,又近得迅速消失了……

  此時,一輪金燦燦的太陽,已自東方升起,陽光並不炙熱,這溫和的,安煦的,曬映在人們身上十分舒適、就像是一隻柔嫩的小手在輕輕撫摸著,愜意到心底,混身三萬六千個毛孔也熨貼貼的,假如不是騎在馬上仍頂著風,那滋味,只怕更會來得好受……

  是的,看樣子,今天會是個大晴天,連太陽老公公都喜開了它那張紅撲撲的火臉啦……

  舔舔嘴唇,于德壽半撫著嘴道:「十五裡遠有座小村,只有幾十戶人家,秋兄,就在那裡打尖歇腿如何?」

  秋離點點頭道:「行,最好仍能找到戶農家借宿一下,我那朋友可能還有點事情需要解決,但借住農家我們得要他主人甘願,要英雄,不要無賴!」怔了怔,于備壽會意地連聲道;「一定,一定。對!要英雄不要無賴……」於是,十五裡的路程幾乎在不覺中便過去了,前面,已可看到掩映在一片琉林中的屋角瓦簷,這座村子果然很小,沒有任何特異之處,就和尋常的北方僻野地區的農村一樣,顯得純樸而又安寧。

  數十乘鐵騎帶起的沙塵有如一陣煙霧般隨著震耳的蹄聲捲進這片小村落,在那些正在莊稼地做事的農人們還驚異地沒有弄清是怎麼回事之前,于德壽一馬當先,已在村頭最大的一家屋舍之前翻身下馬。

  這座所謂全村最大的屋舍,說起來也夠可憐的,前後只有兩排,中間一個小天井,風火磚砌造成的房子,週邊再加上一圈竹籬而已。

  一個十來歲的半大孩子正在竹籬旁獨個兒戲耍,他大約從生下來也沒看見過這麼多的騎隊,以及這麼多橫眉豎眼的凶神,以致于德壽他們剛剛在一片馬嘶人叱聲中落了地,這半大孩子已驚得愣住了。

  落星一劍韓子明大拉拉踏步而進,他儘量裝得和額悅色地道:「小哥,煩你進去告訴你家大人一聲,就說外面有遠客來了!」那孩子傻了好半天才轉過彎子來,他的驚疑消除了,變得十分好奇地道:「這位大叔,你們是從哪兒來的啊?可認識我爹爹?」韓子明笑了笑,卻有些不耐煩地道:「決進去講一聲,你爹爹一出來,不就認識了麼?」孩子愣呵呵地點點頭,剛才回身往屋內跑,黑漆門扉中,一個四十多歲,容貌老成忠厚的莊稼人已啟門而出,他一眼看見院子外簇擁著的人群馬匹,再看見一個陌生人在和自己兒子談話,亦不由征了一征,有些提心吊膽地走了過來,一手攬過兒子滿面堆笑地道:「這位大爺,可是要找小的我麼?」韓子明打量他一眼,道:「你是這屋子的主人?」莊稼漢忙道:「屋子是小的祖產,小的一家世代住在這裡一百多年了……」微微一笑,韓子明道:「你全家有幾個人?」不覺帶上主分猜疑,五分畏懼,莊稼漢心裡七上八下地忐忑著道:「共有五口,小的與小的家裡,兩個兒子,以及,呃,一個老爹……」韓子明正要開口,竹籬外,于德壽已皺著眉道:「子明,哪來這麼多囉嗦?快點把事辦好,成不成一句話,別耽擱了我們的時間!」趕忙答應,韓於明道:「朋友,你全家五個人馬上另找個地方湊合一下,我們要暫時借住你的尊宅,少則一天多則二日,借住的代價是紋銀五十兩,願不願意?」莊稼漢子睜大了眼,還沒有全會意過來,韓子明又踏上了一步,低促地道:「五十兩白花花的紋銀,最好你是願意!」現在,莊稼漢子已經算出一兩紋銀可以買上幾擔穀子了,而他也馬上明白那五十兩銀子的代價,只怕他全家掙上一年也掙不出這麼個數目來,而這些陌生客卻只要以這麼多銀於借住他的房宅一兩天,哈,這生意劃得來啦,以致他連韓於明後一句帶有威脅意味的話都沒聽到了,已一個勁地點頭道:

  「行,行,小的馬上就搬,馬上就搬——」說著,他回身就往屋裡跑,但是剛到門邊,卻又遲疑地停了下來,轉過頭,這莊稼漢子搓著手,顯得有些結巴地道:

  「不過,呃,大爺……」韓子明跟了上去,五錠十兩重的銀元寶早就塞到那人手裡,白花花的銀子映著朝陽的光芒閃耀著刺目的燦亮,莊稼漢子忙不迭地拿在嘴裡用力咬了咬,呢,真的,真的銀子。

  冷冷一笑,韓子明道:「快點,東西用不著多帶,我們不會隨便亂動!」莊稼漢子連連答應道:「好,好,好……」於是,他進去不到盞茶時光後,這漢子已背著包,提著籠,牽著他的老婆孩子加上身後跟著一位滿臉皺紋,者掉牙的長翁,打躬作揖,歡天喜地地走了。

  竹籬外黃衫會的人馬立即開始了忙碌,或者駝著死者前往覓地掩埋,或是抬著負傷的同伴進屋上藥包紮,在混亂中,秋離偕于德壽,「幻魔雙心」楊咎、楊申兩兄弟,「慈面辣心」公孫勁竹以及抱著艾小玫的周雲等人魚貫來到後面的一問房屋裡。

  秋離向周雲眨眨眼,推開了一間單房的門,讓周雲抱著艾小玫進去了,然後,他自己與于德壽等人來到了旁邊,一間較大的看上去像是臥室的房子裡,幾個人隨便找著地方坐下。』于德壽一直懷藏著那只盛有「玉麒麟」的紫檀木盒,就活脫捧著他自己的心肝那般小心冀翼,兢兢業業。現在,他坐在屋角邊寬大卻粗糙的土炕上,持紫檀木盒拿了出來,輕輕置於身邊。

  仰身坐在一張大木椅上,秋離翹起了二郎腿,連看也不看炕頭的檀木盒一眼,合上服皮,接著便優哉悠哉地養起神來。

  乾咳一聲,于德壽笑嘻嘻地道:「秋兄,如今是不是可以,扼,可以平分我們的戰利品了?」半張著眼,秋窩笑笑,道:「當然,悉隨尊意。」于德壽微側過身,謹慎地用手指甲剔揭起檀木盒的盒蓋,然後,自盒中的厚軟白緞墊上拿起了那尊價值連城的寶物「玉麒麟」!

  房中原是略嫌陰暗的,那尊「玉麒麟」甫始出盒,便使房裡的光線突然明亮了不少,除了秋離以外,每一個人的目光全是那麼急切而貪婪地盯視在於鎔壽的手上。他手上小心拿著的那尊」玉麒麟」不錯,長約二尺,高有尺半,顏色是淡灰的,但卻灰得晶瑩,灰得潔致,灰得透明光潤,比玉更細,比翠更滑,在那一片眩目白灰瑩裡,更時有星形的光點隱隱流燦閃眨,而那雕工之精巧細膩,更是鬼斧神工,栩栩如生,連那尊麒麟的鬢角紋理神態情韻也全清晰仔細地雕著刻畫了出來,麒麟的一雙角卻是純白色的,白得透剔發亮,毫無理疵,而那雙麒麟的眼睛竟是一對多角晶體狀的火鑽,略一移動間,所有的顏色全揉合了進去,然後,又在那對火鑽裡分析美化之後再閃射出來一樣,晶瑩滾動著,美極了,奇極了……

  不由自主地,公孫勁竹與楊氏兄弟全象被懾去了魂似地直勾勾地死盯著「玉麒麟」,他們那種瞪著眼,張著嘴,不停地大口大口吞咽唾液的形狀,看上去實在可笑,宛如這一刹那,連他們的心神也全鑽進「玉麒麟」肚皮中了……

  拿著「玉麒麟」的于德壽,那模樣也不比他的手下們高明多少,一雙眼球幾乎差點突了出來,臉上的肌肉在微微跳動著,因為跳動,而組成了一些貪婪的皺紋,他露著一口牙齒,用舌尖抵住門齒,眼裡象有一團火,呼吸也粗濁得帶點「呼呼」之聲,假如能吃,只怕他老人家早已在「玉麒麟」身上咬了一口!

  好一陣子……

  秋離淡淡地笑了笑,道:「怎麼樣?夠了吧?」』幾個人驚然一凜之下跟著齊齊面上發熱,他們連忙收回視線,又立即閉上嘴巴,互窺一眼之後全尷尬地呵呵乾笑起來。

  于德壽將「玉麒麟」放在炕上,搓著手,滿懷興奮地讚歎道:「果然名不虛傳,寶物,是寶物,為了它,就是再多費些勁,再多搭上幾條人命也值得!」秋離搖搖腿,一笑道:「只要不搭上你自己的命,瓢把子。」急忙打了個哈哈、于德壽笑道:「哪裡話,哪裡話……」

  『那邊,公孫竹勁撫掌道:「這『玉麒麟』乃為『星澤玉』所雕就,老夫雖久聞那『星澤玉』之名,卻素來未曾親見,今天可真算開了眼界,太好了,此等『星澤玉』玉質之佳,不要說是這麼大一塊,又精工雕成了物形,便是指頭大小的一丁點伯也所值驚人,珍罕無比呢……」楊氏兄弟中的老大楊咎也羡慕地道:「天下之大,卻也真有些匪夷所思的名珍奇寶,這尊『玉麒麟』落在我們黃衫會手中,不客氣地說,只伯要妒羨一些江湖蛇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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