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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一見到這老人,丁驥與艾小玫已不由喜形於色,如見救星,二人同時躬身行禮,艾小攻振奮地大叫道:「三師叔……」丁驥也是滿臉恭謹之色,低沉地道:「拜見義父!」說著話,他一彎腰,恰好將肩上血淋淋的創口現在老人眼中,於是,老人深歎的面色微微一震!丁驥的一聲「義父」,叫得周雲心中一沉,他怔怔地呆立著,腦子裡也同時想到七師叔陸小樵為什麼不敢明著相助,怯難拖延的原因了冷森地看了看丁驥肩上傷口,又望瞭望艾小攻面頰上的腫痕,老人的神色已更加酷厲,他冷漠地道:「驥兒,是誰傷了你?」丁驥歎了口氣,訥訥不能出言,老人厲聲道:「我在問你!」似是還要為周雲掩飾似的,丁驥吞吞吐吐地道:「回稟義父……也是孩兒自己不好……」老人怒哼一聲,暴烈地道:「不要廢話,只告訴我是誰傷了你!」又擺出一副迫不得已的樣子,丁驥沉沉痛痛地道:「是本門叛徒周雲。」頭也不回,老人道:「戴著面罩的那個?」丁驥點頭,又似哀懇的語聲道:「但求義父不要難為了他,他也只是受惡人唆使。不明就裡,才糊塗幹出這件傻事……」一揮手,老人又轉向艾小攻道:「小玫,你的傷又是誰打傷的?」艾小玫雙淚齊墜;一指秋離道:「是那穿黑衣的人,他最壞了,今夜犯莊,毀屋,傷人與唆騙周師兄,都是他出的主意……」黝黑的面龐上沒有絲毫表情,老人緩緩轉回身來,又緩緩向前走了兩步。

  周雲咬咬牙,有些顫抖地躬身行禮道:「弟子周雲拜見三師叔,恭請三師叔老人家福體金安……」老人往旁邊走開一步,避不受禮,他銀髮隨風飄舞,冷峻地道:「周雲,你已非天山弟子,我亦沒有你這種師侄,今夜你來,是以江湖上摸底尋仇者的身分出現,我,也要用對付這種人的手段來對付你,我們彼此之間俱不用留情!」全身一震,周雲惶急地道:「不,不,弟子怎敢如此放肆?

  三師叔,老人家請聽弟子解釋……」老人雙自暴睜,一片出奇的眩目冷電閃炫,他決斷地道:

  「不用再說了,驥兒方才還一直在維護你,容恕你,小玫也不忍指責你,但是你對他倆如何?傷了驥兒,掌擱小攻,你還教他們當作自己同門的師兄妹看麼?為了小玫當年不肯依託你終身的這件怨隙,你競卑鄙地勾引外人前來陷害你的同門?太下流,太無恥了!」他下垂的雪亮長眉突然橫豎,冷酷地道:「若非我早來一步,驥兒如今已慘死在你劍下,大膽狂徒,不肖畜生,好一副狼心狗肺,好,我便用封禁多年的『魔血爪』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麼顏色!」後面,丁驥打鐵趁熱,假惺惺地大叫道:「義父,使不得,他只是一時糊塗……」艾小玫也驚懼地哀求道:「三師叔,你老人家就恕過他這一次吧,他也是受人誘騙……」周雲恐慌地往後退,邊哽咽著道:「三師叔,請暫息雷霆之怒,容弟子奉稟……」

  老人寒著臉孔,一言不發,開始緩慢地,一步一步地往前行來,他那張黝黑枯乾的面孔上佈滿了殘酷的憎恨,決斷的血腥,以及,憤怒的狠毒……

  於是……

  秋離伸出手去,一把將周雲拖到自己身後,現在,他已正好對著功力無匹的的冷酷老人了。

  微微仰著頭,半眯著眼,秋離皮笑肉不動地打了個哈哈,道:「各位,你們這些雞毛亂喊亂叫一通,好象都在嚷喪一樣,聽在人耳裡實在不是好麼個滋味,怎麼著?你們以為這場架,周老兄是輸定了,死定了?對面這頭老狗是吃穩了可以甕中捉鼈,手到擒來?」、哈哈一笑,他又吊兒郎當地道:「錯哎,不有我老子站在這裡呢。你這頭老狗大約就是天山派八代的弟子中的第一個『銀髮霜心』可劄欽漢了?這是疆睡人氏的名姓嘛?剛才你說什麼?用『魔血爪』挖周雲的心,來來來,我這顆活崩亂跳的心正在這兒,比周雲的更有趣,顏色更鮮豔,你有法子就來取去。我年紀雖然還輕,卻老早就活膩味了,這世上就是有了象你這種是非不明,昏庸老邁的東西,才會弄得如今的混沌不寧,冤屈難伸,疆陲老民盡有些知言識理、通精明辨的好人,卻怎生多出來你這種怪物?」幾十年來,可說這一生之中,從來沒有,也不敢有人在可劄欽漢面前說過一句難聽點的話,更何況似此等輕藐與誣衊?可劄欽漢不禁氣得五內欲裂,雙目火紅。他鼻孔急速嗡嗡張著,嘴角在不停地抽搐,一張黑生生的面孔變成了青白,滿頭的銀髮,也在刹那間根根蓬豎而起,那神態,好不令人驚煞!

  在秋離身後的周雲,簡直被驚傷了,多少年,鬱積心中的伏威令他不敢稍對這位三師叔有所失禮,甚至連反抗的意識都不曾有,如今,秋離非但在指著他的三師叔鼻子罵,更極盡嘲諷羞辱之能事,這,怎不令他心驚膽額,手足失措?哆嗦著,周雲恐懼地叫,「秋兄……」那邊,丁驥目睹此情,知道他的「義父」已動了真怒,他立即火上加油,緊接著來上了幾句:「義父,一切的壞點子都是眼前的這小子出的,不是他,今夜也不會有這些事情發生,可恨這畜生竟敢還如此誣衊你老人家……」

  忽然,可劄欽漢竟奇異地在臉上浮起一層笑容,:這片笑顏異常古怪,它完全沒有包含一點笑的意味在內,是如此陰沉,寒瑟,冷怖,像是用什麼東西塑造上去的,帶著濃重的血腥味,濃重的殺氣……

  周雲是十分清楚他這位三師叔素來的習慣的,而一個人的習慣大多不易改變。

  他惶恐地發覺了這抹笑容出現在他三師叔的臉孔上,於是,他驚恐了,由長輩們多少年來的傳說聚成了一個印象在他心田,他這位三師叔終年不見歡額,若是在此情此景之下,竟有笑容浮現,那麼,這笑容便代表著死亡,天山派的上下曾替他三師叔的這種笑容取了個名字:「閻王告示」!

  粗濁地喘息著,周雲啞聲低呼:「秋兄,小心……」秋離淡淡地道:「他啃不了我!」可劄欽漢站住了,他的語聲突然柔和得出奇:「小輩,告訴我你的名姓?」用手揉揉下領,秋離安詳地道:「我不。」可劄欽漢面孔上肌肉驟緊又松,他仍是和緩地道:「你不怕做我掌下冤死之鬼麼?」哧哧一笑,秋離道:「怎麼不伯,只是如今怕也沒有辦法了,你不會饒我,是麼?而且方才你已昏庸得聽信了你那寶貝義子的獨白,欣賞了他的演戲天才,我告訴了你我是誰結果還不是一樣?你是不會為了我是誰而改變初衷的,呢?」頓了頓,他又滿不在乎地道:「不過,假如萬一我有了個什麼長短,也是我不識天高地厚,咎由自取,怪不得老人家你替天行道,伯我等會無法啟齒了,是而趁著現在還有一口氣的時候,趕緊告訴你幾句腑腑之方,日後凡遇上事,萬不可單憑情感意氣斷事,要多用用腦筋,你那義於是個天下最壞的人,比我還壞,你那師侄女也是個用情不專,難盼重托的等閒女人,這一對全不是玩意,你若狠得下心,趁早全宰了包不會有錯………」可劄欽漢冷漠地道:「你說完了?」秋離搓搓手道:「怎麼?你準備收拾我了?」緩緩地,可劄欽漢微微提起了他那兩條又細又黑又長的手臂,十指箕張如爪,裸露的兩臂肌肉驀地緊繃,隨即有如鱗波一樣顫動起來。

  知道對方已在運氣貫力了,秋離低叱道:「老友,讓開。」周雲趕忙退後,緊張異常地盯視場中的兩人,連呼吸也都在不覺中屏住了。

  於是——

  可劄欽漢徐緩地往一例行去,目光定定地凝視著自己的雙手,連看也不向敵人看上一眼。

  秋離閒散地站在原處,美俏而俊逸的面龐依舊平靜而淡漠,毫無緊張不安之色,但是,他卻早已在暗中蓄聚真力,縮並肌肉,準備力搏這必定不可輕視的一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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