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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兩個人四道目光冷森森地盯注在秋離身上,目光裡,說不出包含了多少仇恨,憤怒與輕蔑!

  長長籲了口氣,秋離把纏在手腕上的黑色汗巾解了下來,在鼻尖上擦擦,滿不在乎地道:「你們二位敢情已把架勢都擺好了?乖乖,不簡單,也罷,大爺我便硬著頭皮與二位耍上一耍,不過,二位是一起上呢還是分開來上?點到為止呢還是至死方休?」年輕人不屑地橫視著秋離,緩緩地道:「少爺一個人,就可活宰你這等雞鳴狗盜之徒幹百!」口中「嘖」了兩聲,秋離笑道:「你是癩蛤蟆打哈欠,好大口氣!」年輕人慢慢踏前一步,生硬地道:「污蔑華山一派,狂徒,你們的代價將是獻出你的生命,而且,你即會明白我方白英此言是否真確!」點點頭,秋離淡淡道:「你叫方白英?」年輕人傲氣淩人地道:「你畏懼了麼?」秋離平靜地道:「方白英,你願意和你身旁的這位姑娘結為夫妻?看情形,你們該是一對情侶,是麼?」方白英怒吼道:「你管不著!」哧哧一笑,秋離道:「但眼看著你們便結不成夫妻了,從現在開始的一刹那,你們即將幽冥兩隔各為異類。」方白英驀然仰天狂笑一聲,道:「狂徒,你死在臨頭猶敢大言不慚,自誇自賣,實在可笑可悲……」舔舔嘴唇,秋離冷冷地道:「既然你認為如此,來吧,小友,大爺教訓教訓你這井底之蛙……」「蛙」字還在他的口唇上打轉。一抹斜飛的掌影已宛如帶血的利刃猝然斬到,來得那麼快速,那麼無影無痕,以至當方白英始才察覺,掌緣已幾乎到了他的咽喉!

  心腔猛地蹦跳,方白英厲叱一聲拼命仰轉倒旋而出,龍舌錐翻起刺截,尖銳的舌尖幻成一面扇形的半畫……那一側的少女驚呼一聲,行動卻也夠快,魚鱗鞭帶著刺的銳響飛劈而來,卻在秋離大搖大擺似的躲讓中全數落空J方白英身子尚未站定,已脫口大叫道:「鬼手,原來是你!」秋離搖搖頭,歎了口氣道:「連你也曉得我,可見我確是多少少出了點名啦,只是,希望你不要因此怯場才好!」怔仲地瞪著對方,方白英面孔有些苦澀的表情,半晌,他喃喃地道「鬼手,華山一派與你無怨無仇,你何若如此難我們?」秋離哼了哼,平淡地道:「很簡單,看你們不順眼,想宰玩玩,這種解釋你滿意麼?」一旁的美麗少女也幾乎楞了,她驚悸地道:「他就是鬼手?真令人不敢置信……」.秋離冷漠地道:「天下之大,不敢置信的事正多,你還是慢去經歷吧,老實說,你們華山派,個個都是欺弱畏強,吹拍馬的能手,都是眼高於頂,卻三棒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才,今天大爺要一個一個擺平你們,叫你們這些一千針也不出一滴血的附炎趨勢之徒知道江湖上還有正義,武林中有公理,冥冥裡自有報應!」「報應?」方白英忽然驚叫道:「秋離,你與華山有仇?」秋離冷酷地道:「說深不深,說淺麼,卻也不淺i」頰了頓,他又道:「把你方才那股狂勁拿出來,記得要向人稱能,別只會依在婦女懷中往臉上貼金。」方白英面孔赤紅,胸口起伏劇烈,他羞怒交集地厲聲道:手,你你你,你不要欺人太甚!」踏上一步,秋離冷硬地道:「如何?你要試,你的小手指否一下子拆散這把老骨頭?」那俏麗的少女有些激動地叫道:「白英,華山派的人都有一口咽不下的傲氣,白英,不管這人是誰。今天我們就是把命犧牲了,也不能替華山派失額!」秋離一伸姆指,眯著眼贊道:「好,有骨氣,有志節,大爺我就喜歡此等不屈不撓的娘們。何況,嘖嘖,還出落得這般標緻!」大吼一聲,方白英尖叫道:「秋離,你嘴巴放乾淨點,你你……你還有一些黑道大豪武林霸主的身分麼?你你……你簡直下流!」笑吟吟地望著那張被怒火燒得變了形的英俊面孔,秋離懶洋洋地道:「華山派上流?包括你閣下,全是一群披著人皮的豬狗,滿肚子男盜女娟的偽君子!」暴叱聲如金石驟裂,龍舌錐閃耀著眩目的光彩分成幾個不同的角度一齊刺下,九錐相連,淡淡的銀芒似已布成了一面光網!

  猛向前傾又閃電般側施而去,秋離轉挪得如此快速,就在這一閃之間,成串的掌影已有如魔鬼的詛咒、象四炸的飛石暴烈地溜瀉而出,這威力是浩厲而尖銳的,一刹那間,方白英已呻吟似的驚呼著踉蹌躍退。』金芒倏晃,魚鱗鞭已帶著條條的光影映罩而至,秋離眼皮也不眨一下,灑脫地一個平拋身,雙掌一沉淬翻,兩片似已凝聚成形的掌風已呼嘯飛去,隔著尚有三尺,那揮來的魚鱗鞭已在一抖之下被蕩出五步!

  身軀在虛空中突然平平橫起,又風車似的一個急促,「鬼在哭」在瞬息裡已被秋離一口氣運展了七次!

  漫空的掌影宛如縱橫天際的流星,那麼來去無蹤卻威力暴烈地翻飛著,方向英的龍舌錐極力揮舞抵擋,在他正拼命阻拒之際,』一聲慘痛的呼叫已自左邊傳來。

  這呼叫的聲音對方白英說是太熟悉了,象一條索子忽然纏緊了他的心臟,他在陡然間痙搐了一下,恐怖地移目搜尋。

  他的心上人,那美麗多姿的少女,現在,正撫著胸口,面色雪也似的慘白,身子在搖搖晃晃地往地下跌倒!不容方白英來得及第二個意念興起『,就在他目光一閃的空隙裡,一』片掌影已擦著他的肩頭括過,散碎的衣衫與四濺的血雨並飛,就象利刃劃斬,痛得他奮力往一側跳出。秋離寒著面孔跟進,兩隻手掌做著奇幻怪異的顫抖,而每每在他的雙掌激動,掌影便自虛無中湧出,又在虛無中隱沒,來無影,去無蹤,令人不可捉摸,這象夢囈中來自沉沉黑暗裡的招魂呼喚……肩頭火辣辣地疼痛著,汗水自眉睫間流淌,背後的衣衫也全被浸透,就是如此,血滲著汗,仇揉著恨,方白英咬著牙,切著齒,氣息急促地傾力拼搏,那在平素使來得心應手的龍舌錐,在此刻,他卻覺得竟是這般沉重呆滯了。

  身形暢流而美妙地翻飛旋展著,掌勢閃掠如電,秋離幾乎只用了他本身力量的十分之二三,已將眼前這位華山派的後起之秀逼得左支右細,招架無方了。秋離明白,這場比鬥大勢全操在自己手裡,。自己想造成什麼局勢便可造成什麼局勢,最好的,或是壞的。

  酒肆門口,周雲正悠閒地注視著雙方的格鬥,就他對秋離的相知程度來說,這實在引不起他多大的興趣來,周雲知道。眼前的較量,在秋離,只是一場小小的,舒散筋骨的活動罷了,甚至連「較量」兩個字眼也用不上;倏忽十七掌劈出,秋離懶洋洋地道:「小友,你未來的老婆被我傷了,你不心痛麼?」方白英大叫一聲,灑著血與汗奮力沖來,龍舌錐點、戳、刺、挑,動轉得如風起雲湧,盤雕的花紋已仿佛幻成螺旋般圈圈映印空中,他的面孔扭曲著,唇角哆嗦著,兩隻眼睛也全發了紅!暴喝之下,秋離不退競上,雙臂呼嚕嚕地掄起一道大圓,但是,當人們的視覺在察看到他掄起的背影時,十六片掌影卻早已神鬼不覺地融在旋臂的勁風裡礪然斬來,就和十六隻吸血的蝙蝠一樣!』於是——「吭」的悶哼似是擊破了一面皮鼓,龍舌錐飛到一丈之外深插入土中,方白英則面如淡金,抱著胸口一屁股坐倒於地!那邊,使魚鱗鞭的少女顫抖著尖叫,她已半僕在地上,這時,她競圓睜雙目,披頭散髮地一躍而起,握鞭的手腕倏抖,在一陣突起的「錚錚」輕響中,一蓬黃恍恍的星火已似正月的花炮般湧射過來!眉梢子一場,秋離閃電般伸手將坐倒地下的方白英一把拖了過來,手腕急旋J晤,方白英的整個背脊便全迎了上去!

  連串的呻吟融合在恐怖絕望的慘叫中,「噗噗」之聲密密響起,只這一刹,上百枚指甲大小的鋒利魚鱗銅片已大都嵌進了這位華山俊彥的背肉裡:象瘋了一樣,那位如今已變得狼狽不堪的少女,拼命嚎叫著撲了過來,揮舞著光溜溜的鞭子,摟頭蓋臉發了狂似的抽打秋離i淬然斜身,秋離左手俊閃忽揚,十四記耳光清脆地甩在這少女的面頰上,打得她滿口噴血,旋著轉子一下摔了出去,地下的灰塵沾滿了她整個面孔!望著倒在地下的這一男一女,這在不久之前當是令人羡慕的一對,秋離搓搓手,平靜得像是個局外人般道:「十分抱歉將二位揍成這種不雅之狀,有名俗話兒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因為你們在當年曾施捨給我,所以我也不便不奉還,或者比之當年重了一點,但加上這些日子的利息也就差不多了。」緩緩地,周雲從後面踱了上來,他帶著悲憐的眼光瞧瞧地下的兩人,語聲沉鬱地道:「秋兄,當你幼時,在華山門內他曾淩辱過你。但那時尚是個無知無識的孩童。今番,我們卻深體世故,似是不該將此二人傷得如此之重……」露出潔白的牙齒一笑,秋離悠悠地道:「說的有理,但我卻實在忘不了那一段惡夢似的羞辱與苦澀日子,也許我先天的血液中已把恩仇隔得太強烈。我要做一個毫無遺憾的入,因此,我覺得我必須補償往昔那些遺憾的事,不論那些事是令我感懷的,抑是令我怨恨的,武林中糾紛太多,我想,可能有很多人抱著與我同樣的看法……」輕輕籲了口氣,他又道:「這兩位表面上是傷得很重,但卻不致于喪命或成殘,自然,他們得要好好地養息一段時間。」周雲苦笑了一聲,道:「這斑斑點點的血,秋兄,我怕又會刻下綿綿不絕的仇……」豁然大笑,秋離豪壯地道:「若是如此,老友,就莫怪我鬼手將他華山變為亂家之崗!」秋離的語氣鏗鏘有如金鐵交擊,震盪得周雲心腔急跳。於是。他知道,秋離不是在作狂言,不是在說氣話;如果華山派向他報復,他會這樣做的,而且、憑鬼手之名,華山只怕難占上風。

  面罩後的眸子蒙上一層憂戚的色彩,周雲輕喟一聲,低沉地道:「江湖中爭紛難了,便是在於大家都咽不下這口氣,若是退一步想,即海闊天空,仇憤自平……」正要答話,秋離已閉嘴不言,原來,撲倒地下的方白英這時已經掙扎著爬了起來,他緩緩轉朝秋離,帶著血跡的面孔越發憔悴蒼蒼,髻發散亂地披拂,連那雙眸子,也是如此黯淡無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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