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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五


  驀地,這位「八臂鍾馗」仰天大吼:「祖宗恕我,孩子他娘也要諒解我的無奈,我,殺子事小,失德事大……」

  沉重的「伏魔杖」淩空暴劈而下,力道萬鈞,裂氣成嘯,一片驚叫隨即響起,祁少雄恐怖駭懼到了極處,他慘號著雙手抱頭,往前撲跌……

  就在這時,斜刺裡,寒芒似虹,猝射而至——不是硬架,而是側點!

  「當」一聲脆響,這一點之力卻凝聚在節骨眼上,劈砸祁少雄的鐵杖「呼」的湯開,祁雄奎目光似火,怒吼著翻腕振臂,百條杖影暴襲那出手之人——燕鐵衣!

  燕鐵衣夷然不懼,飛閃迎上,「太阿劍」在連串的漩渦中急曳而出,短劍」照日」由橫向直,猝映電射,在一片光顫影移中,祁雄奎立退三步!

  厲叱震耳,祁雄奎悍然再撲,「伏魔杖」飛旋騰舞,杖勢式如排山浪湧而來,或似雲卷,鴻飛而至,自每個可能的角度與方向,狂嘯激厲著聚合,真個天地變色!

  是了,「八臂伏魔杖法」!

  燕鐵衣在陡然間身形閃晃——宛同出現了數十個燕鐵衣,他的「太阿劍」脫手而經天,卻似在瞬息裡幻為矯龍騰雲,馭風呼雨,光溜溜的劍身急速翻滾曳落,由於翻滾得太急太快,以至只見毫光縱橫,銀虹漫空,在充斥天地之間的芒雨晶電裡往下罩卷,「照日短劍」以相同的形勢由下往上迎合。

  「冥天大九式」的第六招——「天威起」。

  光與影,勢同力,勢和勁的湧現在一刹那,幻滅也在一刹那——當金鐵的交擊聲過去,呼嘯的破空聲靜止,一切有形或無形的景象清確了,燕鐵衣仍然站在他原來站立的地方,唯一與方才不同的,就是他的左臂上衣袖破碎,有一塊擦傷,血跡淋漓!

  祁雄奎對面而立,相距六步,「伏魔杖」斜指地下,這位「八臂鍾馗」的神態得顯極其怔愕,甚至有些發呆了,他頷下的虯髯,失去了三綹,露出三條由頷至頸,直統光滑的青森刮痕來,不過,卻半點創傷也沒有。

  當然,誰也看得出來,這下頷虯髯中的三條剃刮痕印,寬窄恰如劍鋒,易言之,每一條利痕俱可直透咽喉——如果人家想這樣做的話。

  一片死寂過後,祁雄奎沙沙的,嘶啞的開了口:「燕鐵衣……你這樣做,是為了什麼?」

  表情是一片安詳,燕鐵衣慢慢的道:「令郎犯了淫行,逞於橫暴,這是失德的事,但好在他卻沒有其他惡罪,因此,不必以死相懲,閣下一脈單傳,若為令郎此過杖斃當場,非僅祁家綿延斷絕,愧對列祖列宗,我這外性人也更是罪孽深重了,所以,我阻止你,另外,我們早有約定要比試一番,現在,我們業已如言而行前獲得結果了。」

  祁雄奎的語調忽然變得蒼老軟弱,他沉痛的道:「你叫我怎麼對你說好?燕鐵衣,是詛咒,還是道謝!」

  笑笑,燕鐵衣道:「那是你的事——祁堡主,請容許我們告辭,更請容許我帶著楊鳳一起走,是她指引我找到令郎的全盤罪惡證據,因此,我不認為她適於繼續留下,況且,我對她有過許諾,我許諾給她一個較佳的生活環境……」

  深深一歎,祁雄奎低沉的道:「你帶她走吧,我也不能再面對這丫頭而越增心頭的愧疚……」

  燕鐵衣領著熊小佳、楊鳳與另一位少女走出這幢屋宇的門口時,祁雄奎忽然跟出幾步,他叫了燕鐵衣一聲,燕鐵衣停住,回頭,目光中一片友善與柔和。

  有些忸怩的,祁雄奎呐呐的道:「呃,燕——燕老弟,我想了想,覺得還是應該向你道謝與致歉才對!」

  拱拱手,燕鐵衣又露出他那抹慣有的,金童似的純真微笑,轉過身去,偕同三位佳麗施施然離開了「祁家堡」。

  ※ ※ ※

  燕鐵衣已將另一位受難的少女專程送回她的家中。

  現在,他與熊小佳,楊鳳三人三騎,興奮愉快的策騎奔向「仁德村」。

  燕鐵衣的愉快是因為他做到了他應該做的,而且,功德圓滿,楊鳳的愉快是自此脫離苦海,開始了一種陌生卻顯然充滿希望的新生活,伸展在眼前的是光明絢燦的美麗遠景,而熊小佳的愉快,便大半由於即將做新嫁娘的喜悅,小半由於歷劫餘生的慶倖了。

  鞍上,熊小佳嘰嘰咕咕的,道:「大當家,我好思念我娘啊,還有記掛著毒傷剛愈的哥哥,這一刻,真是歸心似箭,恨不能插上翅膀飛回去探視他們……」

  燕鐵衣笑道:「好了,不用在我面前繞圈子了,你心裡真正思念的,我看不是你娘,也不是你哥哥」怕是季學勤那小子吧?你放心,耽擱不了你的大禮,至於男方下聘的時間麼,可能像比原訂的日子晚一點,但也晚不了太多……」

  輕啐一聲,熊小佳臉龐緋紅,羞得連自家也忍不住抿著嘴兒笑了……

  楊鳳也在笑,心中卻在盤算——自己的這一天可還得等到幾時?

  燕鐵衣略略加快了馬兒的奔速,他可是實實在在的鐵血男兒,他所記掛著的,確只他有的夥伴熊道元,那樣的溫柔情,綺麗夢,在他的心窩裡,至少目前來說,還盤旋不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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