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梟中雄 | 上頁 下頁 |
二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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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祁雄奎發問原因,燕鐵衣已來到階底,他順手摘下了插在牆上的一隻巨臂型躐燭,猛力擲向第一級石階,於是,在蠟燭的滾跳與火焰的濺飛裡,那級石階微微一沉,「誇」「誇」「誇」連串翻動聲響立起,餘下的七級石階齊齊翻轉,連嵌布在另一面上的並排強弩的形狀都沒看清,機括聲業已響成一片,短矢如雨,密集又淩厲的蓬射而出! 祁雄奎才自倒吸了一口寒氣,燕鐵衣已示意他來到前面圓形的天井邊,燕鐵衣朝祁雄奎使了個眼色,叫他跟著自己踏上天井邊的石檻走過去,二人到了那扇「麟室」的沉厚鐵門前,燕鐵衣要祁雄奎背貼著石壁,然後,他往前俯身,以劍鞘急按圓形天井的地面——七尺方圓的一塊天井,就在劍鞘按點之際,「克勒」一聲便陷落下去,幾乎在人們的意念尚未及轉動之前,那形成一個黑洞的凹口中已突然「轟」的一響噴起了一蓬火焰,火焰噴得很高,直撲室頂,然後往下灑落,又變成了一堆熊熊燒燒的火球,刺鼻的油焦味彌漫在空氣中,而那團炙熱的青紅色巨大火光尚在跳躍吞吐,更發出「畢畢撲撲」的輕微沸騰聲來,整個沉陷的凹洞裡,有如一座子火山的噴口,一陣陣熱浪滾卷,連呼吸都要被窒住了。 一面匆匆拂衣袍上沾落的火星,祁雄奎一邊激動的道:「這是誰搞的名堂?竟然如此歹毒陰狠,『祁家堡』中有這種機關存在,實是羞恥!」 燕鐵衣平淡的道:「請問令郎,即知詳情。」 祁雄奎臉膛紫中泛紅,雙目凸瞪,兩頰的肌肉不住的痙攣,太陽穴也在急速跳動,他咬著滿口鋼牙,「嘶」「嘶」的從齒縫中往下出氣,模樣兒是憤怒痛恨,震湯到了極點! 於是,燕鐵衣打鐵趁熱,他回身使力扭動鐵門的握把,奮力將這扇沉重的鐵門推開。 室內陳設,卻比先前那間麒室更為豪華都麗,一切佈置都是以那種令人心蕩神搖的粉紅旖旎色澤為主,更特別強調了床的突出,一張特大的,寬敞的柔軟的華麗銅柱鏤花大床,便擺在牆邊,流蘇半掩著淡粉的羅帳,而床的頂上和四周,更嵌有巨鏡無數,只要將帳幔掀卷,則床上的一切,即可自四面的巨鏡反映中纖毫畢露了。 現在,床上並坐著兩個女子,愁眉苦臉的形色,卻掩不住她們原有的那一份嬌豔柔美,燕鐵衣一眼即已認出,右邊那個便是他歷盡艱辛方才尋及的熊小佳! 站在門邊,燕鐵衣興奮的大叫:「二妞,二妞,可叫我找到你了!」 聞聲之下,熊小佳不由全身一震,她急望過來,當燕鐵衣的身影映入她的視線,這位元俏美的姑娘已忍不住喜極而泣,她往外傾斜著身子,又哭又笑的喊叫:「大當家,大當家,是你嗎?真是你嗎?老天哦,以為這輩子也見不著你們了……」 與熊小佳坐在一起的那個少女也充滿祈憐與焦灼神態的哭求著:「是那位英雄壯士?也請救救我這同遭磨難的苦命女子……」 燕鐵衣回頭看了看祁雄奎,這位「八臂鏢馗」卻早已氣得連站也站不穩了,他倚在鐵門上,混身不住栗栗抖索,一口牙幾乎挫碎! 第一次,燕鐵衣對祁雄奎起了悲憫的感覺——一個好強要面子的武林大豪,在經過大半生的奮鬥努力之後,剛撐出了這點名聲威信,竟叫人毀於一旦,而這個如此令他傷心失望的人,卻正是他的兒子! 小心翼翼的,燕鐵衣專踩著地下那拼成蓮花圖案的紅磚上走,他來近床前,這才看清楚,熊小佳與另一位同病相憐的難友,全被用手銬鎖連在床柱上! 燕鐵衣的「照日短劍」很快便解決了這個困難,他一再叮嚀熊小佳與那位少女要踏著地下的蓮花圖案走,為了怕嚇著兩位姑娘,他沒有說破這地層的暗格中全佈滿了蛇蟲蜈。 好不容易到了門口,熊小佳幾乎癱在燕鐵衣的懷裡,她一面無限慶倖,一面又悲憤的啜泣著道:「大當家的,我幾乎就想尋死了,你們怎麼直到如今才來救我啊?打從我被劫來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像發瘋一樣祈求上蒼指引你們找到這裡救我出去,也無時不刻不在詛咒那將我擄來,存心不良的壞種遭到報應……」 燕鐵衣當著祁雄奎的面,慎重的問:「二妞,是誰主使把你劫持來此的?又是誰對你有不軌的企圖?」 熊小佳毫不考慮的道:「他們其中有人稱呼他是『少堡主』,那人大約有二十多歲的年紀,濃眉大眠,膚色微黑,身材相當壯實,口氣也很兇橫,我只要見到這人,即使他化成了灰我也能將他認出……」 說到這裡,熊小佳的目光突然停頓在一邊的祁雄奎臉上,她激動的叫:「大當家,那人的模樣就和這位老先生長得非常相似,莫非他們是……」 燕鐵衣平靜的道:「父子,二妞,他們是父子。」 那位生得嬌小白淨,面目秀美的少女也餘悸猶存的道:「這位壯士,我也同這位姐姐一樣,是被那個人強行擄來的,他……他一再想對我們非禮,想強暴我們,但我們都誓死不從……聽說以前還有很多可憐的姐妹遭到了這人的污辱!」 於是,燕鐵衣向祁雄奎沉緩的道:「現在,祁堡主,我相信你已不再會有疑問了,至少我證實了一點,我並沒有誣陷令少主,更不曾惡意破壞他的名譽,我全是本著良心來做我認為應該做的事。」 祁雄奎的臉色就在這須臾間,便似蒼老了幾十年,他扶著鐵門,顫巍巍的道:「不必再說了……我答應給你一個公道,燕鐵衣,我們此時便去見見這個公道吧!」 在他們急急往密室外行出的當兒,熊小佳迫不及待的低聲問著燕鐵衣:「大當家,我哥哥呢!家裡的人都急壞了吧!還有那擄我來的人到底是誰?和這長像獰猛的老頭子又是什麼關係!你又是如何找到我的!」 燕鐵衣步履甚快,他左右兩邊扶著兩位少女,淡淡的道:「過一歇,我再詳細告訴你,好嗎?眼前還有比這些問題更重要的事需要解決!」 他們方才到了石階下,已經聽到出口外面傳來一陣陣喧騰吼叫之聲,像是有什麼人正在發生衝突,叱喝咆哮,亂成一片。 祁雄奎突然大吼如雷,飛閃而出,燕鐵衣也一手挽著一個越空掠起,到了出口,再一一先將她們送上,然後,他自己才跟著出來。 這時,外面的走道上業已形勢大變——祁少雄、尤一波、程半途、邱景松、雷剛、石順等六個人竟已被他們自己的夥計圍困當中,五、六名祁雄奎身邊的」教頭」正以那位瘦長的人物為首,領著數十名弟兄在和祁少雄對峙,方才的叫駡聲,便是在這種情形下發生的,祁少雄等人想要脫走,但忠於他父親的那些手下卻堅決表示須待祁雄奎出來之後,才能任由離開,那位瘦長的「教頭」更言明瞭,這是堡主的親口交待! 祁雄奎的出現,立時便把場面鎮住,祁少雄等人一見到祁雄奎的影子,馬上便似老鼠見了貓一樣噤若寒蟬,畏縮成了一堆,不但不敢再叫駡吼鬧,連大氣也都不敢透一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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