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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七


  站到澗邊,賀大庸注視著坐在一塊石頭上撐劍平視的燕鐵衣,他凝重的道:「姓燕的並不急著逃脫,他形色十分沉穩悠閒,卓老大,他是在等待我們,他一定認為憑我們如今的實力已奈何不了他,看他的樣子,他的意圖顯然與我們相同!」

  猛一挫牙,卓飛狠狠的道:「娘的皮,我們便沖下去與他拚個死活!」

  奸險的一笑,賀大庸回過頭來:「石鈺,現在到了該你賣力的時候了,燕鐵衣就在下面,你這就去向他搦戰,等你的體力消耗得差不多了——最好再叫他掛上幾處彩,然後我們再沖過去幫你。」

  石鈺閉閉眼,道:「可以,但我要等見過我的兒子以後!」

  卓飛正要發作,賀大庸伸手按住了他,陰森森的道:「好,便叫你等著見你兒子的面。」

  於是,便在一片蕭煞又僵寂的氣氛中等待起來,澗邊,他們在等待,澗底,燕鐵衣也一樣在等待,場面在靜態裡有一股陰陰的酷厲意味!

  約在半個時辰後,楊貴偕同另三條人影出現在山田上頭,他們略一張望,便發狂般奔了下來,除了楊貴外的另三個人,有兩個是面容兇惡的大漢,兩人中間,挾著一個小小的身體,那是個白淨乖巧,生得非常秀氣的小孩子,約模十歲左右,一見到這孩子石鈺已情緒激動起來,他大叫著往前撲去:「柱兒,柱兒,我的柱兒……」

  猝然斜翻,賀大庸的「子錐」寒芒一閃,攔到石鈺面前,卓飛,海明臣也分別躍至石鈺左右挾持著他,而對面的三個人立時止步,楊貴的一柄馬刀已頂上了孩子胸口!

  那俊秀可愛,卻是神色委頓,衣衫縐亂的孩子,一邊用力掙扎,一面哭喊著:「爹爹,爹爹,哦,爹爹啊……。」

  石鈺面如火炭,雙目盡赤,他狂吼著:「不准傷害我的孩子,誰也不准傷害他,我照你們的意思去做便是!」

  賀大庸冷冷的道:「很好,你只要依我們的話去做,孩子便還給你,活生生的還給你!」

  用力吸了口氣,石鈺抑制著自己不穩的心情,他沉重又悲切的道:「我可以親親我的孩子麼!我願意反綁雙手,由你們以兵刃架頸,只要親他一下!」

  卓飛兇神惡煞般咆哮:「娘的,你毛病可還真不少!一下要見,一下要親,那來這麼多囉嗦?」

  賀大庸無奈的道;「好,你親一下吧,親完了便下去,我警告你不要出歪點子,否則你便逃得了,你兒子可沒有這身好本事!」

  說著,他的「子錐」抵到石鈺心口,左手食中二指頂上石鈺背後的一處」死穴」,海明臣的「閻王筆」也直觸在石鈺的脖頸上,就這樣,柱兒亦由三柄馬刀交搞著後腦袋,如臨大敵般讓他們父子接近。

  石鈺心痛如紋,淚流滿頰,他微俯下身,一次又一次在兒子面頰上,頭頂上,兩耳邊親著吻著,柱兒也乖巧,仰起臉任由爹爹親近,一邊抽噎,一邊也是淚如泉湧——十歲大的孩子彷佛已經懂了多少人事!

  卓飛大吼道:「行了,有完沒有?這又不是生離死別,犯得上如此傷心?拖開!」

  柱兒一聲顫抖的哭喊剛剛出口,業已被楊貴與那兩名大漢扯到一傍,石鈺用衣袖拭淚,又深深的看孩子一眼,轉身行向澗邊。

  拍拍石鈺肩頭,賀大庸陰笑道:「好好幹,朋友,你們父子團圓即在眼前啦!」

  嫌惡的一拋肩,石鈺半聲不響,暴射澗底!

  這位「鬼手郎中」,剛剛飛躍到燕鐵衣那邊,站在燕鐵衣身側的朱瘸子好似早已告訴燕鐵衣了——他端坐不動,「太阿劍」撐立面前,好一副凜然不畏的大豪風範!

  一和燕鐵衣正面相對,石鈺那種羞愧,惶恐,慚疚,可以說到了極點,他汗如雨下,全身顫抖,面頰的肌肉不住抽搐,嘴唇哆嗦著好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平靜的,燕鐵衣先開了口:「石鈺,你是來殺我的?」

  猛一痙攣,石鈺再也忍不住淚水迸溢,他「撲通」跪在燕鐵衣面前,噎著聲道:「他們暗中擄去孩子……以孩子的生命會迫我來誘你入殼……瓢把子,你知道我對柱兒的感情與依戀……這是他娘唯一留在世上給我的東西……我愛孩子超過我的命……我沒有辦法……我好苦……但瓢把子……我知道我錯了……如今……我才深切……體會到人與人之間的道義……更超越了父子私情……良心的煎熬……亦不是自圓其說能以減輕的……。」

  歎了口氣,燕鐵衣也傷感的道:「我知道你在後悔,從一開始你就已經後悔了……你曾不止一次的勸我不必陪你來,你一再拒絕與他們合作,你的形態舉止在在全表明了你內心的不安與痛苦,我也可以感覺到,但是,唉,在這以前,我委實不會料及,絲毫也不曾料及你會這樣對付我……大郎中,我們是多年的好朋友,是連心的挈交,可不是?」

  石鈺涕淚滂沱,他用力批摑自己面頰,齒血飛濺中,一邊壓制著哭腔:「我該死,我該死,我是畜生,我不是人!……」

  燕鐵衣溫和的道:「罷了,大郎中,罷了!……你下來的目地是做什麼呢?是不是他們又以孩子的生命脅迫你來對付我?」

  震了震,石鈺滿面淚痕的道:「你曉得?」

  燕鐵衣沉重的道:「這很容易猜,大郎中。」

  頓了頓,他又低徐的道:「你打算怎麼辦呢?我知道你很為難……」

  石鈺抑止淚水,膝行幾步,啞又惶急的道:「瓢把子,我寧肯失去一切,也不能再對不起你,我已有了決定,最後的決定——瓢把子,我們假作拚鬥,在第二十個回合上我會故意躍起尖叫,那時,柱兒即將傾力掙脫夾持他的人跳向澗下,我們誰來得及誰便接住他。」

  微微皺眉,燕鐵衣道:「如果他掙不脫呢?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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