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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二章 抗群獠 目昧劍利

  牙齒磨得擦擦響,卓飛更是氣得雙眼發黑:「奶奶的,我們這麼多人,竟然還對付不了一個瞎子,真他娘丟人丟到了頂!」

  「皮裡陽秋」任廣柏激動的道:「老大,我們和姓燕的拼了!」

  卓飛雙手執著的「熟銅人」淩空一揮,狂吼著:「豁死幹!」

  吼叫聲中,他搶先行動,沉重的「熟銅人」橫砸斜劈,以雷霆萬鈞之勢猛壓下去。「皮裡陽秋」任廣柏的「勾連槍」也在寒芒閃耀中飛點燕鐵衣。

  倚柱貼背的燕鐵衣冷冷一笑,身形微側,卻在側開的一刹那間,閃到柱子後面,中間隔著柱子,「照日短劍」倏然彈射,冷虹飛旋中,「太阿劍」灑起另一蓬星芒,在光影幻映裡落向了卓飛的頭頂!

  卓飛大叫,「熟銅人」兇猛揮架,「叮噹」撞擊聲裡,立即歪歪斜斜的往後退出,而任廣柏的「勾連槍」卻在七次的磕截下,並未能截住敵人飛虹似的一劍,他暴仰向後,紅色頭巾的一角,卻「刮」一聲被削落飄下!

  這時,偏殿邊門那裡,守著的一個壯健大漢,以為有機可乘,那人悄然撲到燕鐵衣的背後,動作如電,猛向燕鐵衣腰脊上刺來一刀!

  燕鐵衣沒有回頭,「太阿劍」卻怪蛇也似從脅側倒翻而出,他連眼皮子出未曾眨動一下,抽劍又自轉到圓柱前面。那名自後偷襲的大漢,正在抱著肚皮緩緩踣倒,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在他的刀尖堪堪沾上敵人衣衫的一刹那間,竟來不及推送,更比不上人家較晚出手的那一劍來得快?

  那「賀大哥」似是也橫了心,他淩空飛起,往下暴落,就在這一起一落之間,漫天的冷芒銀光已猛罩下來,一柄「子錐」在他的揮斬下像是幻成了千百道的箭雨。

  燕鐵衣一劍指空,劍身顫動如波,眩目的劍光伸縮吞吐,只是微微一抖,便「霍」的形成了一面光弧,而光弧倏然往上反卷,浩大渾厚!

  「賀大哥」不敢硬闖,人在空中往後倒翻,燕鐵衣身形暴閃三步,一圈又回——在這一圈的須臾,「照日短劍」彈映起一溜光矢,「賀大哥」大叫一聲,肩頭上的一塊皮肉,已經顫蠕蠕的掉到地面。

  卓飛急急迎護,「熟銅人」交叉橫舉,一邊氣急敗壞的叫:「賀大哥,你沒事吧?」

  大口喘著氣,「賀大哥」「嗤」一聲撕下一條衣衫內襟,匆匆把肩頭的傷處紮妥,一面吱牙咧嘴的,歪著一張瘦臉咒駡:「姓燕的龜孫子……好歹毒……「

  卓飛焦急的道:「我們怎麼辨呢?」

  「賀大哥」凸著一雙眼珠子道:「現下也只能圈他在這裡了,往上撲是撲不近身的。」

  任廣柏驚悸猶存的道:「他的劍……實在太快了。」

  卓飛乾乾的吞了口唾液,束手無策的道:「要是一直像這樣下去,我們早晚會被姓燕的一個一個的零碎擺平,這王八蛋中了毒,瞎了眼,仍然還是這麼強橫法,實在令人心裡泛寒。」

  趕忙向卓飛使了個眼色,「賀大哥」低促的道:「小聲點,卓老大,如果連你也氣餒了,哥兒們豈不更含糊啦?咱們今天打的就是士氣,可千萬不得勁,否則就全都玩完了!」

  任廣柏繃著臉道:「老大,如今再不去請『海氏三妖』,我們這個鬥可就裁定了!」

  咬咬牙,卓飛道:「看樣子,也只有去請那三個黑心肝的怪物了!」

  「賀大哥」愁眉苦臉的道:「我已計窮,隨你們的意思吧!」

  任廣柏低聲道:「老大,是派誰去?」

  卓飛目光回轉,卻又落向任廣柏的面孔上:「便煩你勞駕跑一趟吧,老四,你口齒伶俐些,應對之間也較圓滑;我他娘可不願去看那三個老怪物的臉色,光想想他們的那副熊樣,就夠我倒胃的了。」

  無可奈何的點點頭,任廣柏道:「好吧,就我去;老大,銀票我就當面交給他們了?」

  卓飛的表情十分心痛,倘像割肉似的道:「一萬五千兩金子折合多少銀子你可要合算好,別弄差了……這樣一搞,我們多年辛苦積存下來的老本,就被挖掉一多半啦,『海氏三妖』不但吃人,更連渣子也不吐」。

  任廣柏沉沉的道:「破財消災,要不,姓燕的一旦走脫,可就不是這些金子銀子所能補償的了,老大,咱們權當是沒撈過這筆數目就行,將來遲早也能再轉同來。」

  揮揮手,卓飛悻悻的道:「你快去吧,『海臣三妖』居處離此不足三十裡地,你也知道那地方,一來一回至多兩個來時辰,既然狠心破財,就不能叫那三個老怪物磨蹭時間,越快轉回越好!」

  任廣柏出聲道:「老大放心,我會儘早偕同『海氏三妖』趕回來。」

  於是,這位「皮裡陽秋」腳步極其輕悄的退出了偏殿,逕自去了,卓飛戒備的注視著燕鐵衣,燕鐵衣一如先前的形狀——倚柱而立,神色平靜。

  偏殿裡如今只有「大紅七」的四位,「賀大哥」師徒、石鈺,以及另四名漢子了;人數雖然仍有上十名之多,但在他們自己內心裡,卻早已感到無比的淒寒與孤單。

  「賀大哥」提心吊膽的道:「真不知姓燕的是在敲什麼算盤——其實,他的處境要比我們更為艱險,但這小子卻好像無動於衷一樣,根本不當一回事,站在那裡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卓飛不由自主的道:「娘的,他一向就是這個樣子,冷沉僵木,處身血雨刀光之中,生死存亡卻似是別人的事,多大的風浪;像也動不了他的心,一隻腳踏進棺材了,他還能不慌不忙的忖度另一隻腳該朝那個角落擺。」

  望了卓飛一眼,「賀大哥」道:「姓燕的只是定力強人一點罷了,若說他眼前心裡不急,鬼才相信!」

  卓飛醒悟到自己方才所言,業已有些替敵人吹捧的性質了,他不禁也感覺訕訕的不大是滋味,一邊暗責自己的荒唐,一邊趕忙打著圓場:「這個當然,他包管比我們更要緊張得多,至少,我們是明眼的人,他卻東南西北也看不清,我們是逼債的,他是躲債的,主動全在我們,說句不中聽的話,就算要跑,他也不及我們來得方便隨心。」

  「賀大哥」陰鬱的道:「今天可是得『拿鴨子上架』,好歹也非挺下去不可,擺不平姓燕的決不甘休,要不然,以後你我就永遠也沒有安寧日子了。」

  卓飛心腔子收縮了一下,沉重的道:「我知道。」

  又盯向燕鐵衣那邊,「賀大哥」壓著嗓門道:「我們大家各守方位,圈穩了不動,姓燕的便也無法出困——他眼看不見,難以行動,就只能在這偏殿一隅頑抗,我們不朝上湊,最少亦可保持住阻截姓燕的效果!」

  卓飛頷首道:「如今除了『阻截』他,也沒有第二個法子好施了。」

  背倚著冰涼堅硬的圓柱,燕鐵衣表面冷漠如故,有如古井不波,實則,他內心的焦急憂慮卻是誰也不能體會的;敵人的圍圈據守、伏伺堵截、敵人的竊竊私語,調兵遣將,他都有所警覺,有所感應,但是,眼前他卻不能做什麼,也無法做什麼,因為他看不見。

  他當然想到了突圍,想到了衝刺,不過視力的障礙,令他非常慎重的考慮著此一行動的後果,他看不見,觀外的地形,又多屬崎嶇險峻,莫說他如今眼不能視物,便在雙眼如常的時候,他也不敢確定能否找到無訛的途徑;外面的天地是這樣大,而他又這樣的陌生,只靠摸索,他委實沒有把握能以脫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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