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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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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故友來 是傷心人 風光明媚的清晨。 「彈劍樓」後的回廊之側,那一片小巧精緻的園圃,正浴在清晨鮮潔的和風裡。 朝陽閃亮著露珠,而露珠凝結在紫酡翠綠的花葉上,便越發晶瑩渾潤得有如一顆顆明媚的鑽串了…… 燕鐵衣背著一隻手,微微彎腰,悠然自得的親執著噴壺在為花兒澆水。 今天早晨,他穿著一襲月白色的綢衫,白緞面的軟鞋,滿頭黑髮也以一根白絲飄帶束起,混身的白,白得清雅,白得潔淨,也白得瀟灑。 一聲沙啞的低笑響在燕鐵衣的背後,跟著是那沙啞的聲音:「瓢把子,雅興可真不淺呀!」 聞聲回視,燕鐵衣發現了那說話的人時,不由豁然大笑起來:「我道是誰,原來卻是我們的大郎中來了。」 站在回廊底下的人,年約五旬上下,氣度雍容,身材高高瘦瘦,只是,那副尊範卻令人不敢恭維;青虛虛的一張長臉,臉皮粗糙得佈滿了斑斑坑痕,麻子不像麻子,疙瘩又不似疙瘩,一變眼凸突得像金魚,寬扁的大鼻子下麵卻又生了一張厚唇;他的頭髮雖用一頂文士巾遮蓋住,但露在巾外的部位卻也看得出花白了。 立時放下噴壺,燕鐵衣急步迎了過來,人一踏進回廊,已經熱烈的伸出了雙手,於是,這位客人也伸手相接了那雙手,枯乾焦黃,筋絡浮現,十隻手指骨筋凸凹,又細又長,看上去就宛如一對雞爪子,不,更像一變鬼怪的手! 用力搖撼著石鈺的手,燕鐵衣十分興趣的笑著道:「大郎中,該有一年多沒見你了吧?今天是什麼風把你吹來的呀?」 這個人,就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鬼手郎中」石鈺,燕鐵衣的好友摯交。 石鈺微微一笑,露出了他那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來:「想著你呀,早就該來看你了,好不容易才抽出時間來。」 燕鐵衣端詳著老友,道:「你似乎又瘦了?可不能再瘦下去啦,大郎中,你精湛醫道,直追華陀,怎的就治不胖自己這副皮包骨的身架子!開付十全大補湯吃吃嘛,好好先替自己補上一補才好。」 石鈺的金魚眼中宛如蘊含著一股悒鬱的色彩,他笑笑道:「這是心病,沒法子治,十餘年來我那曾胖過?」 燕鐵衣不願勾起老友的悲傷回憶,他忙笑著岔開話題:「大郎中,你那寶貝兒子近來可好?」 石鈺咧著嘴,苦笑道:「好,好得很,你知道小柱兒是我的命根子,我對他呵護之周到,就算他親娘在世,也不過如此的了。」 目光一閃,燕鐵衣發覺熊道元正肅手站在回廊盡頭處,他提高了聲音道:」道元,鈺兄來訪,你怎的不早些通報?我也好大開中門相迎,沒得卻叫人家說我燕某人擺臭架子呢!」 熊道元忙道:「回稟魁首,是石先生——。」 石鈺搶著說道:「老友記,可別錯怪了道元老弟,我才一上門,他就急著來向你傳報,是我攔住了他,自己人,何必來這套繁文縟節的虛禮數?我一向明白你在這裡,就直接來了,喏,這樣不是方便得多麼?」 燕鐵衣一笑道:「貴客臨門,理該恭迎才是呀!」 石鈺道:「別扯了,我又不是第一次來,算是什麼貴客?」 挽著石鈺臂膀走向居處,燕鐵衣邊付邊道:「一年多來,都好吧?」 點點頭,石鈺低回的道:「還不是老樣?懸壺行醫,讀書課子,平時我連大門都懶得邁。」 燕鐵衣道:「你可別光顧著賺銀子,啃書本,你那幾手把式亦屬一絕,卻也荒廢不得呀!」 石鈺步下臺階,笑得有點苦:「偶而也練練,但總提不起勁來,行醫是為了生活,讀書乃為消遣,江湖上的打打殺殺,業已令我厭倦。」 燕鐵衣一哂道:「身為江湖人,難避江湖事啊!」 側過臉來,石鈺道:「瓢把子,說起江湖事來,你最近真是聲威越盛了,常德『大森府』何等勢雄?卻他被你弄了個人仰馬翻,幾乎潰散,我委實佩服你的本領!」 燕鐵衣淡然道:「以暗打明,取巧罷了,說不上什接光彩。」 微微一笑,石鈺道:「老友面前,你也作興客套啦?」 燕鐵衣道:「人嘛,自謙點總是好的。」 於是,兩人相視大笑,舉步進入「黑雲樓」的小廳中。 不拘形跡的坐下,石鈺啜了一口僮僕獻上的香茗,深深噓了口氣:「平常時,你都做什麼消遣呀! 笑了笑,燕鐵衣道:「堂口裡的大小瑣碎事不少,夠頭痛的,有時候也奕奕棋,看看書,卻不及你有儒者之氣。」 石鈺的眼睛望著寶藍蓋杯口上,──上升的熱氣,平靜的道:「不大出去走走?」 燕鐵衣聳聳肩道:「出去大多為了辦事,否則便是推辭不掉的酬酢,賞心清遊,卻難得有這樣的閒情逸致。」 又啜了口茶,石鈺笑道:「今天有事麼?」 燕鐵衣道:「幾樁例行會商罷了,怎麼?你要我陪你?」 石鈺安詳的道:「想約你到附近幾處山林水泉走走散心,咱們倆可也有段日子沒好好的把晤了,但你如果不得閒,就算了。」 燕鐵衣笑道:「不要緊,可以交待屠長牧代我主持,你老哥大老遠跑來,我敢不奉陪麼?別說只這是樁小事,天大的問題,也得丟開先湊合你。」 猶豫了一下,石鈺的唇角肌肉不由自主的急速抽動著,像是十分艱辛的道:「我看,你就不用出去了,我獨個兒逛逛也罷。」 燕鐵衣忙道:「什麼話?我一定陪你四處走走,一天不盡興,咱們多玩幾天也無妨,這次你得在我這裡多盤桓些時。」 石鈺的表情忽然顯得有些錯雜,也有些怪異,他講話的時候好似害著氣喘病似用力呼吸著:「瓢把子,你無須這麼遷就我,我其實也——。」 打斷了他的話,燕鐵衣笑道:「你這人怎的變得嘮叨起來啦?大郎中,莫非人的年紀一大真就喜歡囉嗦了?」 石鈺勉強笑道:「我只是怕耽擱你的正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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