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梟中雄 | 上頁 下頁 |
一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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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家昌大吼一聲,叱道:「先拿下再說,老子看他到底是那個洞裡鐵出來的鼠輩想要混充唬人!」 兩邊的四名黑衣大漢正在猶豫著是否上前拿人,燕鐵衣已緩緩解開衣襟,用手掀敞,於是——他腰間兩側交相對插的長短雙劍赫然展示,人掌寬、三尺長、金龍把手金鞘套的「太阿劍」,與尺半長、兩指窄的金柄金鞘「照日」短劍,光芒耀燦,閃閃生輝,模樣是一副小廝裝扮的燕鐵衣,腰上突然露出這兩件傢伙,簡直扎眼之極! 只要在江湖上跑過幾天的人,便不會不知道「梟霸」燕鐵衣的威名,而知道燕鐵衣威名者,無不知曉他長劍「太阿」,短劍「照日」的厲害,這兩件兵刃,也是他的招牌! 燕鐵衣的這一個動作,立時又震懾了全場,沒有人敢動彈,沒有人取出聲,甚至連人呼吸聲也都拚命屏仰著,像是生恐喘氣粗了些便會將那鞘中利劍引刃而出一般。現在,就算他們仍有疑惑,卻也沒有人敢說這人不是燕鐵衣了! 僵窒的氣氛裡,一個有如金鐵交擊般的聲音忽而鏗鏘響起:「不錯,你是燕鐵衣!」 聲音來自大廳右側的便門,一個身體魁梧,方面大耳,頷蓄黑髯的高壯身影正當門而立,他站在那裡,巍然堅穩,神態深沉,就宛似一座雄峙不移的山嶽! 是的,「中州宰」駱暮寒! 此刻,駱暮寒正以一種憂慮多於驚異的光凝視著燕鐵衣,這位「中州宰」的一雙環眼中雖然隱透憂色,但卻仍掩不住那股──懾人的威儀,他的臉色微顯憔悴,略泛蒼白,他沉著的走出側門,步履之間,依舊從容安詳,高華自見! 整座大廳中,只有輕緩的步履聲在移動——駱暮寒之外,他身後跟隨著五個形容各異的人物,三名武士,兩位文士,除了他們輕緩的腳步聲,再也沒有丁點聲息! 在距離燕鐵衣六步之處站定,駱暮寒,寬闊方正的臉膛上露出一抹澀澀的笑意,他細細端詳著燕鐵衣,好半晌,才又平靜的開口道:「燕鐵衣,果然是你,我素聞『梟霸』其人面若少年,氣質天真純稚,表裡截然不同,但是,傳聞也不過只是傳聞,我卻沒有料到竟然確是如此,且又扣吻得這般密合,燕鐵衣,你是個奇人,不愧為九六省的綠林盟主,江湖道上難出其右的大豪!」 燕鐵衣安詳的道:「駱府宗過獎了!」 駱暮寒苦笑一聲道:「閣下膽大心細,智勇超凡,居然能不計尊卑榮辱,易裝以扮,親自潛入本府充做下役之職,藉而迭使手段不利本府,此雖令閣下受屈多日,卻也使人驚震之外,更為欽服了。」 燕鐵衣一笑道:「府宗也是方面之雄,我這雕蟲小技,童稚把戲,未免貽笑大方!」 駱暮寒左右一看,又沉重的道:「讓我們開門見山的說話吧?燕鐵衣,眼前的情勢,你已占了上風,我是棋輸一著處處失算,你顯然已達成了你的目的,當然,你更已通曉了我們全盤的計畫與企圖,如今,我已局限一隅,欲振乏力,就看你有什麼打算了!」 露出一抹金童也似的甜蜜微笑,燕鐵衣溫和的道:「駱府宗,『青龍社』自劃於北,『大森府』雄峙于南,一南一九,原本相安無事,各不侵擾,這是一個均衡和詳的局面,我們從未開罪或為難過各位,也更不敢有越界併吞之想,我們要求的只是一個平靜渡口,腹可溫飽而已,但不料閣下卻暗中檄召同黨廣結盟翼,一心一意要滅我『青龍社』,亡我千餘口,駱府宗,這樣做,未免有失厚道,虧于仁義,我們決不侵犯他人,欺淩弱小,但是,等人家不要我們活下去了,我們也難以束手就戮,我們總該為自己的生存掙扎!所以,我來了!這些日子裡,府裡連串的驚變,不幸、意外,全乃我一手造成,我很遺憾,但卻不能不為,因為,我和我的人要活下去,我們要自保,而這些行動全乃達成比目地的必要手段!」 駱暮寒陰晦的道:「那麼?你己全做到了——我的盟友史炎旺、孟皎、黃月俱已遭你殺害,『力家教場』亦中了你的離間計,『採花幫』『千人堂』也在昨夜遭到你部下的攻擊,『採花幫』幫主『角龍』苟楚懷重傷,副幫主『雪濤刀』符翔喪生,三名堂主亦非死即傷,手下兒郎大半潰散,而『千人堂』堂首『大虎郎將」杜山農戰死,二龍頭『紫冠鷹』尹超也受傷成殘,五位令主三死二傷,所屬弟兄損折狼藉,兩個組合俱已敗落覆沒,無一倖存。公孫大娘失蹤,蒲和敬、章琛二人受創甚重,我手下第一個得力臂助司延宗又被你狙殺,他們運道太差,剛好昨晚聚在一起議事,又恰巧正遇上了你,唉!這也是命……『金剛會』的執法『瘟煞』廖子竹、『金川三鬼』等亦在北地遭到你的人截襲斷魂,如今,吾子志昂,章琛之子章凡,也定然在你的手中。燕鐵衣,你心思細密,行事嚴謹,手段狠、布調快,你是從四面八方來打擊我、牽制我、困擾我。尤其令我震驚的是,你居然就潛伏在我們的府裡,就進出於我的眼皮子下,而我卻懵然不覺……燕鐵衣,從你一意削弱我的實力上說,你已成功了!」 燕鐵衣緩緩的道:「然則,府宗你還有另外一說?」 駱暮寒,悲涼的道:「不錯,為了我那些被你殺害的弟兄們而言,我不得不替他們報仇,但為了減少更多的人命犧牲,使流血爭戰不致擴大,我又不能再單憑意氣舉兵,如今,我的力量業已不足,強行交鋒,我知道只有更增傷亡,不會有獲勝之望,我也不否認,我疼惜我的孩子,也須為章琛的孩子顧慮,因此,我只有仰壓我的憤恨、不甘與羞辱,我把我個人的心願抹消、尊嚴踐踏,但是我卻總要多少為那些遭受殺戮的弟兄們盡點道義上的責任……。」 燕鐵衣謹慎的道:「請問——你待如何去盡這點道義上的責任?」 鼻翅急速嗡合著,駱暮寒那微微下垂的唇角,痙攣了幾下,他有些茫然,也帶點兒迷意味。笑笑道:「我要求與你決一死戰!」 並沒有感到太大的意外,但燕鐵衣仍舊沉默了一下,才異常慎重的道:「駱府宗,你的方式是?」 駱暮寒僵木的道:「當然我是指——只有你與我……」 尚未待燕鐵衣回答,外面,一個疤頂尖腮,塌鼻突唇,長像極其醜惡的仁兄已氣急敗壞的沖了進來,他一邊奔跑,一面嘶啞驚恐的大叫:「府宗……府宗不好了,『青龍社』的大批人馬業已摸進府牆來啦!快請定奪應變?」 神色冷硬而陰寒,駱幕寒鎮定的道:「不要慌張,耿清,他們有多少人?由誰領頭?現已到達什麼地方?」 來人正是「大森府」前堂「府衛」「疤頭煞」耿清,這位「府衛」此刻氣喘吁吁又急又怕的嚷:「回稟府宗,『青龍社』大約有一百多人,己在群英堂外,那帶頭的報出萬兒來啦!是莊空離……。」 燕鐵衣微微一笑道:「駱府宗,不屬顧慮,他們不得我的信號,是不會攻撲這裡的,這支人馬的為首者,不錯,正是『青龍社』的第三位領主,『九牛戟』莊空離!」 吸了口氣,駱暮寒沉沉的道:「燕鐵衣,你真是計畫周密,步步為營!」 燕鐵衣平靜的道:「我不得不如此,因為我的對手非同凡響——駱府宗,有一句話我要請教,也是請你做個允諾,假如我與你,在決鬥分出勝負之後,可有什麼相對的條件履行?」 駱暮寒不似笑的笑了笑,他道:「問得好,你便不問,我也會向你提出宗燕鐵衣,如若我勝,請你無條件釋放我與章琛的孩子,設若你勝,我除了賠此老命之外,並保證『大森府』自此而後,永遠不與『青龍社』為敵,非但如此,將來任何與『青龍社』利益發生砥觸之舉,『大森府』必然退讓不沾!」 燕鐵衣道:「一言為定?」 駱暮寒壯烈的道:「一言為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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