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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第三十三章 蓮心苦 柔腸鐵膽

  就在「大森府」這一片風聲鶴唳的氣氛中,燕鐵衣一連十天沒有展開新的行動,他有心要敵人們處於一種極度緊張的疲憊裡,他希望對方會在精神壓力的過份負荷下失去慣常的反應,他也有過這樣的經驗,當人們日夜不停的使身心處在動態的驚悸中時,就會逐漸變得麻痹、遲鈍、而幻覺叢生了……。

  當然,現在「中州宰」駱暮寒亦已確定他的寶貝兒子是「失蹤」了,唯一尚不能確定的是他兒子落到了什麼人的手裡,他非常清楚他的兒子,斷不會自行離家出走的,況且,也毫無出走的原因,在這等節骨眼上,駱暮寒委實不敢向好的地方想,因此,他的脾氣也就越發暴躁,「大森府」更就愁雲慘霧,人人自危了……。

  燕鐵衣冷眼旁觀,知道他再進一步行動的時機又快來到。

  目前,「大森府」向「青龍社」挑釁的計畫,似已暫時擱淺了,他們雖然力量早已齊備,卻因為這連續不斷的意外事件而不得不強行延緩舉兵,他們有這種預感——不幸的迭次發生,必然與他們侵犯「青龍社」意圖有著關連,縱使他們這時還摸不清癥結的所在,但有些人業已聯想到「青龍社」的頭上了。

  這些人裡,包括了「大森府」的「府宗」駱暮寒,以及「大地十劍」中的第三劍「光輪」章琛等,只是,他們苦於拿不出實據來,這種大事,光用推想猜測是不夠的,誰也知道如若一旦傳揚山去,在無憑無據的情形下,其後果對「大森府」來說將是如何嚴重!

  於是,他們只有一面竭力設法尋找駱志昂的下落,一面等待……。

  這七天,對雙方而言,都是漫長的、難熬的。

  「大森府」方百有一種固執卻有效的看法——他們認為,只要駱志昂不死,擄去他的人便必有所圖,遲早也必會那「大森府」接頭,那時,這個謎團便可打破了,當然,屆時如何應付,也只有到了時候再說。

  目前,他們除了盡人事的去查探之外,便只有等著對方自行出面。

  九名好手的連續遭到狙殺,「大森府」自然也不能放棄追究的責任,不過,這些事比起駱志昂的失蹤來,卻變得次要了……。

  燕鐵衣一向的主張是制敵機先,保持旺盛的攻擊精神,所以,「大森府」在期待,他卻又要展開一連串的計畫,他要在「大森府」現在的迷惘恐惶處境中,再加強其震撼與打擊的效果!

  同時,他決定,要在這連串的行動完成之後,才讓「大森府」明白駱志昂的下落,——易言之,那時也就是提條件、談斤兩的時候了。

  他準備對付的下一個目標,是公孫大娘。

  公孫大娘是一般江湖人給她起的稱號,她的真姓名是公孫莫愁,五旬的年紀了,看起來猶如三十許人,長得可算漂亮,但眉目顧盼之間,卻仍然有著那麼一股子俏味;公孫大娘早就寡居了,卻是誰也不知道她以前的至今是那一個,她的外表相當秀雅,白白淨淨的,清清爽爽的,除了看起人來有些帶邪,她若不開口,便不十分像個江湖人,她的大半生,有著很濃厚的傳奇色彩,譬如說,沒有人曉得她的來處,也沒有人曉得她的去處,在二十年以前看她就是這副模樣,二十年後卻依舊如昔,大家都知道她的武功很高,但卻估不透高到什麼地步,因為和她動過手的人就沒有活著再出來現世的。而她擅長那一門技擊之術,特點何在亦無人知曉,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少有朋友,離群獨處,行蹤飄浮卻又親善心狠的這麼一個人!

  但是,燕鐵衣卻要比別人多知道她一點,燕鐵衣曉得公孫大娘一身本領裡,最高明的就是她的輕功,而燕鐵衣也知道她的師承,公孫大娘的師承不是別人,便是她的丈夫——當然,該稱為她死去的丈夫了,公孫大娘的丈夫乃是在二十五年以前即已退隱江湖的一代怪傑」海天飛鴻」鐘雁影,在當年,鐘雁影的輕身術乃是宇內一絕,少有並論者,公孫大娘是他的渾家,整日廝磨,在這一門上的修為,那還錯得了?

  二十五年是一段十分漫長的歲月,白雲蒼狗,世事多變,公孫大娘的那段過往早已湮沒於人們的記憶裡了,同一個時代的人不敢說絕無僅存,卻也少得可憐,人與人相遇聚合的機會又不多,再加上公孫大娘的來去無定,神出鬼沒,就越發使人摸不清她的底細了。

  燕鐵衣之所以比旁人多知道公孫大娘一些,是因為他在武林中的地位與潛勢力所使然,他的人多,接觸面就廣,接觸面一廣,就有較多的機會得悉某有意義與無意義的內幕秘辛,公孫大娘的身世,他即是憑著這個原因比一般人深入幾分,實則,卻仍欠詳盡。

  燕鐵衣對自己是有信心的,他也永遠鬥志昂揚,他這半生已經過了太多的兇險,與大多的強悍對手做過生死之搏,所以,他並不以為公孫大娘有什麼特異之處,在他看來,江湖生涯原就是一串連著一串的爭戰干戈所組成,原就是血腥和暴力的反映,這個環境裡的存在價值便乃一種本身實力的殘酷競賽及抗議,要活著,即須與不同的對手掙扎,勝了,向前邁進,敗了,就地躺下,如此而已,公孫大娘,也不過是他生存過程中另一個阻路的對手罷了。

  他早已事先探明,公孫大娘每天清晨都有親往府與南牆後花圃中採花的習慣,公孫大娘喜歡花,尤其是太陽未出之前帶著露水的新鮮花兒。

  昨晚上,燕鐵衣已經十分自然的向孫雲亭討過來一樁差事——五更天出府去到老橫街替孫雲亭端「桂子豆腐腦」,這是孫雲亭嗜食的早點,平常都是阿貴跑腿,但阿貴貪睡,老是誤了孫雲亭進膳的時間,所以燕鐵衣就殷勤的自願接下來,孫雲亭非常欣喜,還著實誇了他幾句,燕鐵衣知道,孫雲亭要吃的這種「桂子豆腐腦」只是老橫街的「五福茶樓」有得賣。

  於是,天還未亮,他已故意揉著一雙惺忪睡眼,手與提著瓷罐子,看上去迷迷糊糊的出了側門,當然,誰也不知道他衣衫裡暗插著的短劍。

  一穿側門,燕鐵衣朝著老橫街的方向走出極短的一段路之後,馬上繞個圈子轉向圍牆的南面,他曉得那裡也有一道平時極少使用的便門,從便門進去,即是那座花圃了。

  他不越牆而進,因為他知道牆後每隔十步便有一名守衛,正對守衛的十步之外,亦有一個暗樁,如此樅橫佈置,戒備極為嚴密,即使有著再高的輕功,也難以保證不漏形跡,他現在卻不願去漏這個形跡。

  花圃的這一邊,是由一道牆隔著的,府裡人稱南牆,南牆後的花圃,已算是內宅範圍了,燕鐵衣事前細心觀察過,這座花圃也有二十丈廣闊,四角各有兩名守衛,便門左近,則有一名「府衛」輪值,由花圃到最近的建築物,高有五丈之遠,如果他行動快,應該來得及脫身。

  輕俏的,他伸手在便門上敲了幾下。

  立即,一個沉厲的嗓音帶著緊張意味的從裡面響起:「那一個?」

  燕鐵衣趕忙清清脆脆的回應:「是我,張小郎,張管事派我來給爺送早點來啦,『五福茶樓』的『桂子豆腐腦』,裡頭輪班的可是『後堂』的馬爺吧?」

  鐵栓拉動,門兒開了一線,那人的半邊冷臉一晃,總算看清了「張小郎」,他啟開門,讓「張小郎」進來之後又立即關上下栓。

  燕鐵衣呵腰陪笑:「馬爺,果是你,真辛苦啦。」

  其實,這裡的輪值順序,燕鐵衣早由叢兆那裡得悉,他盤算到今天拂曉的這段時間,正好輪上「後堂」的「府衙」「快刀」馬大賓,而是在前天他已藉故同馬大賓接近過,令馬大賓對他有了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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