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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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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潛同隱 小子狂膽 回到房中的燕鐵衣,只在短短的片刻裡便完全換成了另外一個人,另外一個與「小郎」截然不同的人——一身純黑緊身衣,純黑軟皮靴,黑色的頭罩只露出兩隻眼睛來,黑色的大披風反卷上肩,腰帶上別了一柄短劍,當然,只是一柄尋常的,卻鋒利的短劍,不用他慣用的「照日」。 大白天,要想進行刺探潛伏的工作最是不易,尤其更在一批典型的行家高手眼皮子下,但時機急迫,雖然危險,燕鐵衣也顧不得了。 來到「大森府」的日子不算長,可也足夠燕鐵衣摸清楚這裡的形勢輪廓,另加上的就是那「藝高人膽大」的傳統信念了。 燕鐵衣利用地形地物的技巧是第一流的,也是最老到精練的,無論是樓閣房舍的轉角,樹木的陰影,花草的掩遮,甚至人們意態上的疏忽與錯覺,全是他移動前進的隱蔽憑藉,很快的,他已經越過了「群英堂」週邊四周的哨卡。 在一陣小心翼翼的躲閃裡,他也避過了第二道由多名「府衛」巡守著的防線,從側面的簷角小窗口潛進大廳之內。 大廳的頂面是中間平整,四邊傾斜的,用上好的紅木製成正方薄片,雕以暗紋嵌為「承塵」,兩排透氣小窗便隱在傾斜的角度下,周沿更有飾木遮擋,人只要貼伏著,從下面便絕看不見。 這陳設華麗的「群英堂」,下面坐椅擺成了一個圓形,每兩張酸枝太師椅的中間,便置有一張雲母石面的小幾,幾上設茶點瓜果等物,現在坐在那裡秘密聚議會商的人,大約有三四十位之多,人是不少,但氣氛卻異常嚴肅,除了低沉的談話聲之外,一切都聞得十分寂靜——一種人在憂慮心情下所造成的寂靜。 大廳四周的廊沿下,有七名「大森府」的「府衛」往來走動警戒,他們不時目光四轉,溜著大廳各處炯炯察視,每個人的形態都很慎重。 由廊沿至大廳內會議之處的距離,約在三丈左右,除非靠近一半以上的間隔,則極難聽到確實的內容,加以人在走動,議事者的聲音又低,若這些「府衛」當中有某一個想刺探秘密,也是非常困難的——叢兆便是如此。 但是,燕鐵衣卻自有他的法子。 從側邊小窗潛入之後,他先以極其緩慢的動作輕輕爬到堂頂飾木的磚角處——這個位置距離下面會場只有兩丈不到的空間,比諸凹出在大廳周圍走廊下的守衛,他已接近了許多。 「群英堂」的建築格式燕鐵衣是早就摸熟了的,他當然是有備而來,這時,他從懷中摸出了一個怪異的物件——那是一隻以硬紙剪成的喇叭口形的東西,也有些像漏斗,前端撐開如碗,後面卻正好可以套接在耳朵上,燕鐵衣便利用這個玩意來做為接聲器,籍著屋頂「承塵」傾斜角度所回湯的音浪來竊聽機密。 自然,他的聽覺也是訓練有素的,尖銳而靈敏,比起一般習武者又要高明上很多,在這個時候,就大大派上用場了。 聲音傳上來又擴散,飄進了「接聲器」裡,燕鐵衣閉目屏息,凝神傾聽,他還算滿意,效果並不太差,雖說沒有面對面講話那樣清晰,但已經可以勉強聽明白了。 現在,是一個渾厚沉穩的腔調在說話:「……北進之期,看情勢必須要暫時延緩,從種種跡像證實,『青龍社』方面業已得到消息,並且嚴密戒備了……」 又一個銳厲的聲音響起! 「司兄,延期舉事,是否會對我方不利?」 嗯,燕鐵衣知道先前說話的人乃是「大森府」,「前堂」,「堂首」,「降龍手」司延宗。 司延宗回答道:「如今看來,似尚無此顧慮,『青龍社』即使得到風聲,卻無實證,倘不至於貿然向我方進襲,但話雖如此說,卻仍不宜久延,否則夜長夢多,待到情況生變,就對我們大大不利了……」 一聲輕咳響起,那是個金鐵般鏗鏘強硬的嗓門:「現在的形勢就是這樣,『青龍社』『楚角嶺』的戒備忽然嚴密起來,各地的堂口也化整為零將方量隱伏分散,除了只有幾個小角色留守之外,根本已看不見人影,這種情況令我們無法擇定攻擊物件,難以發揮所求效果,而『紅綢幫』的反應已不如以前堅定,『黑峽派』更是推搪敷衍,『白楊山』的老混混齊如恨出面說話,語多要脅,種種般般,都明白顯示出『青龍社』有了防範,但他們到底知道多少?相信多少?有什麼確實打算,這些我們尚未得悉,因此,只有暫且延緩行動,不過這個『暫且』決不能拖得太久,否則待到燕鐵衣弄清楚了我們的根本意圖,反過來再打我們,那就非但失去刺敵機先的優勢,更反主為賓,抹殺掉我們最初的舉事意義了!」 一陣嗡嗡的雜亂聲浪響起:「對,府宗說的對……」 「我們是要搶先出手,不能把我們的原始主意叫人家反撿了去……」 「府宗的尊見極是,我們不可久延舉事之期……」 「時間一拖長了,『青龍社』遲早會弄清出底細來……」 「還要請府宗指示一條可行之途,大家楞僵著等待也不是辦法……」 那個銳厲的聲音又掩蓋了所有的人語:「請問府宗,我們現在是等的什麼?」 金鐵般鏗鏘的嗓門正是屬於「大森府」,「府宗」,「中川宰」駱暮寒的,只聽他沉沉一笑,緩慢的道:「如今等的是兩樁回信——其一,探明『青龍社』已得悉了多少風聲,現下有何打算,其二,等那邊『紅綢幫』與『黑峽派』的最後答覆,結果一到,我們好歹都要即時出擊,掀掉『青龍社』!」 另一個粗豪威猛的音調揚起道:「大哥,如若『紅綢幫』與『黑峽派』不加入我們共同起事,到時候連他們也一道席捲,通通殲滅!」 燕鐵衣伏在暗處忖量——這一位,准是「金剛會」的大當家「八臂章陀」蒲和敬了…… 果然,駱暮寒昂烈的笑道:「和敬,你放心,設若他們存心觀望,拒絕聯手,到時候自有他們瞧的,敬酒不吃,就當然只有吃罰酒了!」 銳厲的聲音又起:「府宗,我奇怪——『青龍社』那邊是如何得到風聲的!」 駱暮寒像是也很惱怒的道:「不曉得,發生這種情形的因素又太多——或是我們陣營裡有人說漏了嘴,或是有了奸細,可能『青龍社』自己的人查覺出了端倪,感覺到形勢不妙,也可能不相干的外道人無意中探悉了什麼傳揚出去,總之,難以肯定!」 蒲和敬粗豪的聲音接了上來,一聽他語氣中的那股子狠厲味道,便可以想見他此刻的表情也必是十分猙獰的。 「只要被我們找出來那一個走漏的消息,必然將他淩遲碎剮,挫骨揚灰!」 駱暮寒威嚴的道:「我已經傳令查探了,我相信會找由根源來的!」 銳厲的音調又道:「府宗,如果『紅綢幫』、『黑峽派』願意合作,我們當然立時起兵,他們不肯合作,我們一樣也要,但『青龍社』卻已有了防範,到了我們勢須行動的那天,如何打這場伏法?」 駱暮寒大笑道:「好,黃老弟,你問得好!」 屋頂的飾木之後,燕鐵衣即時穎悟了那銳厲的腔調出自何人——「金剛會」的二當家,以個性強悍,脾氣粗暴,聞名江湖的「鐵君子」黃丹! 這時,駱暮寒在說話:「……他們散在各地通都大邑的分支堂我們且先放過,一待行動,便以全力攻撲『楚角嶺』『青龍社』的根據地,刨他們的老根,所謂『蛇無頭不行』,只要掀掉了『楚角嶺』上『青龍社』的總壇,那些外頭的分支機關,不垮也要垮,不散也要散了,但是我們卻並不任由他們自生自滅,一朝卷了『楚角嶺』,殲滅淨他們的為首人物,立即再回兵過殺那些散處四力的『青龍社』餘孽,另外,在我們全力進襲『楚角嶺』的同時,我也考慮到分出一批人手來伏伺各地『青龍社』堂口四周,只要發覺有人活動,立予消除,務必不使他們有絲毫或喘息與苟延的機會!」 黃丹像在點頭! 「府宗此策委實周密澈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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