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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叢兆連聲應是,正襟危坐,語聲低沉:「大當家,我是從『常德』那邊來的,表面上是押運一批紅貨走向『濟南』,實則是為了暗裡連絡這一帶地面上『紅綢幫』與『黑峽派』的人,準備聯合他們共同起事——。」

  燕鐵衣微微皺眉道:「起事?起什麼事?」

  叢兆聲音更低:「扳倒『青龍社』,吃掉『青龍社』各地的堂口!」

  心裡不由一驚,但燕鐵衣表面平穩如故:「為什麼要扳倒我們?」

  叢兆苦笑道:「因為另有一股力量要延伸過來——換句話說,有一股極大的勢力想要取『青龍社』如今的地位而代之……」

  點點頭,燕鐵衣道:「嗯,這卻不失是個很好的理由。」

  叢兆謹慎的道:「這件大事,業已暗裡籌畫了很久,最近半個月來方成定局,且已有了確實的行動及步驟目標,只待其餘幾個組合的答覆肯定,便可立時舉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分頭猛撲『青龍社』及其所屬……」

  燕鐵衣緩緩的道:「有這個膽量,具這種魄力,更且擁有雄厚威勢及組織手腕的主兒是誰?」

  吞了口唾液,叢兆嗓子有些沙啞:「『大森府』……」

  表情變得嚴肅了,燕鐵衣道:「『中州宰』駱暮寒?」

  叢兆幾乎微顫的道:「正是他!」

  江湖上,有幾個聲威最隆,勢力最大的組識分峙南北,各自稱雖,「青龍社」無疑是其中之一,但是,湖北常德的「大森府」亦堪可並肩相比,「大森府」是兩湖一帶首屈一指的武林組合,隱隱被黑白兩道奉為宗主盟首,「大森府」在當地的威信聲勢,就如同「青龍社」在北六省一樣的喧嚇,「中州宰」駱暮寒為「大森府」「府宗」,也就是一府之主,無論其武功、智慧、計謀、以及魄力,俱乃超群拔萃,難做雙選,手下戰將如雲,謀士如雨,實塌實的一位雄霸天下的人才之一,他有這個擴展的力量,更有囊括他人基業的野心!

  這些內情,這種情勢燕鐵衣自然十分明白,這須臾間,他的心情沉重起來了,他知道他將要面對的會是一個什麼樣的敵手,會是一個何等強大兇悍的敵手,設若真到了兩軍對陣的那一天,憑雙方的實力與決心來做殊死之戰,其後果之慘烈乃是可以想見的,這乃是一場或多場的硬仗,而且,必不可避免其殘酷與血腥的事實,那種事實,該又是如何怵目心驚,神鬼皆泣!

  叢兆艱澀的又接著道:「此外,『天森府』除了聯合一干別的幫會,最重要的臂助乃來自『金剛會』,『金剛會』的龍頭,『八臂韋陀』蒲和敬已誓傾全力支持『大森府』北進之舉,大當家的一定曉得,『金剛會』的實力也是相當堅強的……」

  燕鐵衣陰沉的道:「我還知道駱暮寒與蒲和敬是八拜之交的結義兄弟!」

  叢兆呐呐的道:「此場災變一旦發生,勢必血流成河,屍積如山……『青龍社』雖然力量雄厚,措手不及之下,怕也難免吃虧……」

  站起身來,燕鐵衣道:「叢兆,除了『大森府』,『金剛會』,還有那些幫派加入他們這個行動?

  叢兆也連忙起立,道:「據我所知,南邊的『千人堂』,『採花幫』,『力家教場』全加入了,靠北邊,『紅綢幫』可能也會參與,但『黑峽派』方面則未敢斷言,我這一次來,就是跟著『大森府』的耿清耿三爺來同他們再做商議,進一步的勸說他們入夥……」

  燕鐵衣雙眉微皺,道:「『大森府』的力量我知道,『金剛會』亦不可輕視,其他如『千人堂』,『採花幫』,『力家教場』等組合卻無甚驚人之處,構不成太人的威脅,倒是這邊的『紅綢幫』與『黑峽派』相當有點基礙,一旦淪為敵助,我們非但壓力頓增,更且腹背遭擊了,卻不能不預做防範……」

  叢兆忙道:「大當家的,越早準備越好,怕事遲則不及……」

  歎了口氣,燕鐵衣道:「真是一波方平,一波又起,況且這一次的浪遊,更要比上一次的更來得洶湧險惡,才解決了一個陰在暗處的『大幻才子』,『中州宰』駱暮寒卻又挾著浩浩之威硬生生當頭壓來了……」

  叢兆苦笑道:「大當家豪膽鐵腕,智勇雙全,我以為必能予『大森府』以迎頭痛擊,使『青龍社』化險為夷……」

  燕鐵衣道:「兩軍一旦對疊,衝殺展開之際,『青龍社』力抗如此強敵,說實話,勝券能否在握,確實難以斷言——,不過,但願如此吧……」

  叢兆懇切的道:「大當家,往江湖上混生活,這樣的事情幾乎是無法避免的,爭奪與侵佔,貪婪和殺戮便往往組成圈子裡的全部內容了……『青龍社』基業大,財源足,自是樹大招風,惹人覬覦,但再怎麼說,總也不能任人宰割,予取予求啊,咱們不唾涎人家的地盤,同樣也不允許人家騎到咱們頭上來……」

  深沉的一笑,燕鐵衣道:「說得對,叢兆!」

  忽然,他又異常關切的道:「對了,你溜到我這裡來示警,乃是極其危險,叢兆,這樁事嚴重萬分,若叫他們知道你泄了底,只怕對你就大大不妙了……」

  叢兆忙道:「大當家放心,這個嚴重性我當然清楚,不會讓他們懷疑到我身上的——我們一行三人北來,以『大森府』的『疤頭煞』耿清為首,如今他們還在七十裡外的『白馬集』上,我是以探訪一位故友為名藉詞溜出來的,說好明天一早回去,他們再怎麼也不會連想到我是來向大當家通報消息的……」

  燕鐵衣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叢兆道:「很簡單,我在路過前面『和家圩』打尖的時侯,抽空潛至那裡的一家染坊找著了社裡派在那兒主事的一位『鐵手級』的老哥探詢消息——他叫黃忱,與家兄是素識,找他,也是家兄事先交待的,我一說明身份來意,黃老哥立即告訴我今天大當家要來『九同鎮』喝籌酒的事,我一琢磨時間路程,便在到達『白馬集』住店的空檔裡溜出趕來,到了這裡,要打聽大當家的落腳處就很容易了……」

  燕鐵衣笑道:「不錯,我行蹤所至,『青龍社』當地二百里內的各堂支壇,全都會有通報送達,以便候命應遣,你倒找對人了!」

  叢兆又道:「我來到這裡之後又不敢現身,只好躲在鎮外,一直到黑了天才跑進客棧裡隱伏於大當家的廂房左近,等得好心焦,我深恐大當家的今晚不回來就壞事了,胡府上人多品雜,我也不便插入,否則一個泄了底,便全完啦……」

  拍拍叢兆肩頭,燕鐵衣誠挈的道:「幹得好,叢兆,同時也更要小心自己的安全!」

  叢兆笑道:「大當家釋念,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這是玩命的事,所以我一舉一動都已加意謹慎,步步小心了……」

  燕鐵衣忽道:「你和『大森府』又是什麼關係?怎麼會加入他們的?」

  有些尷尬的漲紅了臉,叢兆道:「回稟大當家,說起來慚愧,還不是為了混碗飯吃?起先,在五年以前,我進入『大森府』,只是做一名幫閒,平時替他們跑跑腿,領幾兩銀子零花,後來辦了幾件事,湊合著沒出紕漏,他們才好歹注意到我,這三年裡已算是『府衛』了,所以『府衛』就是『大森府』的硬把子名稱,我是府裡中堂所屬……」

  燕鐵衣道:「為了我們的安危,卻累及你背叛了你的組合,叢兆,實在也苦了你,難了你……」

  叢兆一臉正氣,凜然道:「大當家是家兄的救命恩人,小的又是家兄扶持攜帶的,沒有大當家即沒有家兄,沒有家兄何來小的?此恩此德,重逾山,深似海,粉身碎骨難以報還,今天小的盡不上別的力,通風報信若再遲疑,不要說小的自己失去立場,忘恩負義,就連小的家兄也斷不會饒恕小的,為了大當家及『青龍社』,小的拚了不吃『大森府』這碗飯,拚了背個臭名,甚至不惜舍此性命,也要替大當家一效棉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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