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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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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負咎道:「還得傳令下去,叫大家注意戒備,萬一那小子又裝扮成什麼人。湖了進來,可真防不勝防,眼看著是自己人,說不定抽冷子那『自己人』就下毒手啦,想想,也真令人有點頭皮發麻,簡直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燕鐵衣徐緩的道:「從現在開始,負咎,下令使用『緊急識別暗語』,無論誰與誰朝上面,先通暗語再行接近,以免為敵所乘;另外,整個『楚角嶺』也同時宣告進入全面戒備,加強哨卡及巡邏,沒有示職及任務的弟兄一律不准在外活動,以斯減少警戒上的困難,諭令下達之後,你便馬上離去辦事,早去早回!」 陰負咎站了起來,道:「是,魁首還有其他的吩咐沒有?」 燕鐵衣搖頭道:「就是如此了。」 於是,當這位「青龍社」的「大執法」離開之後,燕鐵衣又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彷佛想抓住一點飄忽的什麼,但卻一時又不能確定如何下手…… 熊道元在這時輕輕走了進來,燕鐵衣瞅了他一眼,突然問:「青龍呢?」 呆了呆,熊道元本能的回答:「入雲了——這,是怎麼回事?」 燕鐵衣眨了眨眼睛,答道:「這是證明你乃熊道元本人。」 熊道元「哦」了一聲,道:「開始使用緊急情況下的識別暗語了?」 燕鐵衣道:「這也是無可奈何中的辦法!」 咧咧嘴,熊道元道:「其實呢,想起來也確是叫人頭痛,那小子會裝扮易容,說不定扮成那個人,就拿老崔來說吧,擋不好也可能不是老崔而是那個傢伙改裝的,平素熟得一家似的兄弟,這時也免不了疑人神疑鬼,你猜我,你猜你…… …就算魁首你坐在這裡,也難講不是假的,覷個空給我來上一記……」 燕鐵衣笑駡道:「胡說!」 熊道元忙道:「我還只是譬方!——」燕鐵衣低沉的道:「你記住,道元,一個人要完全裝扮成另一個人——而這個人又是我們極為熟悉的話,這並非一件易為之事,只要精密的觀察,仔細的分辨,總可以看出破綻來,每個人都有他慣有的獨特的個性,無論是舉止、談吐、腔調、表情,甚至一點小習慣,人人俱皆不同,若非經過長久時間的揣摸,是很難學得一模一樣的,我相信對方並沒有這種機會,他或許可以裝得像某一兩個人,但決然無法隨心所欲,想扮誰便和所扮的本人相同,所以,只要我們膽大心細,多加警惕,亦不怕對方混水摸魚!」 熊道元點頭道:「魁首說得是,但那人能將兩大首腦的模樣化裝成這麼相似,可是很不簡單的了,顯然他和商大首腦有過一段日子的相處,否則那能扮得如此個像法?我認為——。」 在熊道元的一句話中,彷佛激起了一道閃光映過燕鐵衣的腦海,他雙目突睜,直定定的瞪視著熊道元的嘴巴裡,宛似在熊道元的嘴巴裡查覺了什麼,發現了什麼! 吃了一驚,熊道元呐呐.的道:「呃,魁首——我可是說錯了什麼?」 燕鐵衣猛一擊掌,興奮的道:「你剛才不是提到那麼句話——能將商傳勇的模樣舉止,學得那樣像法,定是曾和他有過一段日子的相處?道元,你可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麼?」 熊道元不解的道:「意味著什麼?」 燕鐵衣急迫的道:「只要我們立即派人去『合淝』,查明在商傳勇遇害之前有什麼陌生人常在他左右出入,不是就很快可以把那隱藏不露的傢伙揪出來了?」哈哈大笑,熊道元也連連拍手:「妙啊,妙啊……」 燕鐵衣正坐了身子,忙道:「快去,把崔厚德叫來,就派他跑一趟!」 答應一聲,熊道元回頭就朝外跑,但他剛到門口,燕鐵衣卻又突然叫住了他,熊道元轉過身來,竟驚愕的查覺他們魁首的神色,居然就在這一刹那之間又呈現了那種失望的陰黯! 涸惘的,熊道元走過來道:「怎麼啦?又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燕鐵衣歎了口氣,道:「我又忽然想起,就算去查,也未見能查出個名堂來。」 熊道元滿頭霧水的道:「這怎麼說呢?魁首。」 燕鐵衣歎了氣似的道:「那人精通易容之術,他若混到商傳勇身邊,也必然化過裝,掩蓋了他的本來面目,甚至會裝扮另一個人的樣子;那傢伙狡猾異常,他豈會留下這個顯而易見的破綻來叫我們拿住他?說不定他日在這步棋上擺好了陷阱,專等著我們去跳——譬如說,他故意裝成某一個人,好令我們按貌而尋,實則那被裝扮成的某人根本不知此事,我們兇狠狠的去向那人尋仇,豈非上了大當?更惹下一場莫須有的麻煩……」 熊道元怔了一會:忽道:「魁首,我們當然也該顧慮到這一點,但顧慮是顧慮,查探卻仍須查探,只要我們對此一可能發生的錯誤有了警惕,對方便難以得逞——我認為,仍然該派人去查一查,說不定會有意外的收穫;我們懷疑他是故布疑陣,實則那種是否確如我們想像中那般奸狡細密仍未可定……」 沉吟著,燕鐵衣道:「你的話也有道理……」 因為燕鐵衣是自熊道元的一句話中產生了靈感,是以熊道元十分希望能由這個靈感的激發有所收穫,假如因此而查明了那隱于暗處的兇手對頭,則他的功勞當然非同小可;熊道元所做的判斷亦有其道理存在……。 這時,熊道元又道:「魁首,如今我們是有路就追,有線必查,那一點蛛絲馬跡都不能輕放,對方也只是個人罷了,我就不相信他能般般周到,百無失閃,我們廣泛而細密的分頭查探,遲早能將對方的底蘊掀出來!」 燕鐵衣一笑道:「好,就叫崔厚德跑一趟,那些特別要留神的事你便直接告訴他,叫他立即出發,不必再向我辭別了!」 熊道元躬身退下,自去傳令,等他離開後,燕鐵衣一個人開始在小廳中蹀踱起來,太多的疑團,又太多的迷惘,摻合成了一堆黑黯黯的霧氣,像似隱隱約約的看得見些什麼,其實伸手去又不見五指,仔細推敲起來,千頭萬緒中找得出破綻的地方不少,但任那一項也無甚把握,那對頭——或那批對頭,真是可恨可惡啊…… 「楚角嶺」「青龍社」的總壇,就在這樣刁鬥森嚴卻又緊張鬱黯的日子裡一天一天的挨過去;自從「青龍社」立堂開山以至揚威江湖迄今,這種如臨大敵,惶惶不甯的常烘卻是稀罕得很的,敢與「青龍社」明槍對仗的武林幫派可以說是少之又少,敢於先行啟用的人物更是不多,但如今發生的這連串事件,對方非僅已等於向「青龍社」宣了戰,更且是主動挑戰了,而這人——或這批人使用的方式卻又恁般陰毒及詭異,他們不是硬著火拚,而是用「蠶食」的手段一點點,一步步的來剪除與謀害「青龍社」的所屬,他們又全隱於暗處,不令「青龍社」找著對象,就似如地般分割零宰著這個江湖上最具勢力的龐大組織之一,打個譬喻,便宛如一隻白蟻腐蝕一幢房屋,總是慢慢的,靜靜的,等到查覺它的為害之大,這幢房子早已被腐蝕得差不多變朽了;「青龍社」尚是夠幸運的,他們幸而及早發現了這只「白蟻」的惡毒興陰狡,也便開始了預防反擊的措施,但,令人惶急的是——到現在仍未找出這只白蟻的藏匿處來! 這一天,已是陰負咎與崔厚德離開後的第十天了,燕鐵衣整日價的衣不解帶,席不暇暖,日夜全坐鎮在「青龍社」的大堂中親自督促整個總壇的防範事宜,並隨時準備往有情況發生的地點馳援,他的長短雙劍也從未離身,一心希望著能在某一個適當時機裡迅速對那敵對者予以截殺;就這幾天來,他人已變得清減多了,也憔悴多了,那張童稚未泯的面龐亦憑空增添上些由憂慮興憤怒堆積起來的紋褶,這位有「梟霸」之稱的江湖大豪,業已少見他慣常所流露的笑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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