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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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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猛退出去,等楚清元拿住勢子聽完了話,才滿頭霧水的問: 「你,你是誰,怎麼會認識我?」 任霜白包緊了羊皮褥子,低聲道: 「分開不怎麼長久,楚兄就聽不出我的聲音來啦?我姓任,叫任霜白,前些日,咱們還在那間厝靈堂盤桓過……」 兩眼大睜,楚清元十分意外的道: 「什麼?你是任霜白?你果真是任霜白?」 棚內亮起一道火摺子微光,晃了晃便熄掉了,但只這一晃,已足夠楚清元看清楚任霜白的模樣,可不是如假包換的麼。 幹幹的咽了口唾沫,楚清元呐呐的道: 「不錯,是任霜白,是他……」 驚怒加上肉體上的疲累痛楚,倪麗詩變得近乎不易控制自己: 「清元,姓任的窩在這裡幹什麼?他是不是想落井下石,趁機打落水狗?天下有這麼巧的事,說不定任霜白和唐百仞、司徒衛他們是一夥的,早就算計好了在此地打我們埋伏!」 楚清元一時之間也搞不明白其中是否另有牽連,經過這一陣奔波跋涉,他的恩路亦難免混淆紊亂,不似平昔的冷靜了;咬咬牙,他狠狠的道: 「任霜白,你突然在這寒山僻野冒將出來,恐怕不是巧合吧?什麼時候你同唐百仞、司徒衛那一夥殺胚撚成一股子?你們真是要趕盡殺絕呀?!」 任霜白語聲安祥平和: 「楚兄,我窩在此地,自然有我的道理,卻與二位無關;至於什麼唐百仞、司徒衛等輩,我一概不識,又何來撚股結夥之說?記得你昔日頭腦清楚,行事有條有理,不過短短時日,怎的卻如此唐突起來?」 楚清元定定心神,亦不由感到赧然;他乾咳一聲,放緩了語氣: 「任霜白,你說的可實在?你真的沒有和那幹人有所牽扯?」 任霜白道: 「沒有,而且如果我對二位不具善意,早在厝靈堂內便可下手做絕,何須留個尾巴,等到如今?」 連連點頭,楚清元道: 「說得也是……」 一邊的倪麗詩餘恨仍在,她憤然道: 「是你個大頭鬼,清元,你忘了這個姓任的加諸於我們身上的挫辱?傷口才結疤未久;你就不記得痛啦?他斷我們財路,掃我們顏面,是我們的仇人呀,仇人說的話,你竟也相信苟同?」 楚清元忙道: 「人家講的有道理,他與唐百仞、司徒衛是否有所勾結,我們根本不知道,僅屬揣測聯想,他假如真個要不利我倆,厝靈堂那晚我們就生路渺茫,人家犯不著等到今天;再說,他若與我們對頭並無牽扯,有什麼理由非置我們於死地不可?麗詩,這都是用腦子推斷得出的事……」 倪麗詩怒道: 「死鬼,你說我沒有腦子?」 楚清元陪笑道: 「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勸你凡事多思考,不要但憑意氣……」 望了松棚一眼,倪麗詩惡聲惡氣的道: 「想到姓任的我就心裡不甘,恨得牙癢,他人便在眼前,這股子怨,我怎能不發洩發洩……」 楚清元啼笑皆非的壓低聲音道: 「麗詩,你千萬冷靜,可別再找麻煩了,我們後有追兵,前程茫茫,筋疲力竭,身上帶傷,自顧已然不暇,如何尚有能耐去節外生枝?說句洩氣的話,任霜白的本事又豈是你我招惹得起的?他不記前隙,沒有找我們岔子,業已阿彌陀佛,你倒還想虎嘴拔牙?莫不成壽星公吊頸,嫌命長了?」 僵默片刻,倪麗詩賭氣道: 「都怪你這沒出息的,害得我好嘔……」 楚清元不快的道: 「我這是識大體,知輕重,哪像你,由著性子瞎搞一通?你也不回思回思,這些年你惹下多少爛攤子?哪一次不是我去替你收場?」 倪麗詩一時詞窮,趕緊顧左右而言他: 「你少前三皇后五帝的數落我一些陳年舊事,我問你,現在該怎麼辦?棚子有人占著,且是個不窩心的人,眼下我又累又乏,全身骨架子都快散了,半步走不動,你倒是拿出個主意來!」 不等楚清元回話,松棚內任霜白已和悅的道: 「倪姑娘,你且請息怒,我不做初一,你也打消那做十五的念頭;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沒有梁子總比有梁子好,荒山相遇,亦稱緣份,這棚子雖然簡陋.卻聊堪遮風避雪,三個人是擠了點,不過尚可湊合,至少強似幕天露野,天快變了,二位是否願意將就將就?」 倪麗詩還在猶豫,楚清元連忙慫恿道: 「看天氣就要下雪了?前面可是一片曠野荒郊,滿眼烏雲,你若能拖著走,我高低陪你,如果拖不動,還不如早早歇息的好……」 朝四野沉沉的黑暗望去,寒風尖嘯盤旋而過,倪麗詩打了個冷顫,不自覺氣餒志消: 「好……好吧,形勢逼人,也只得如此了……」 等兩人鑽進松棚,席地坐下,任霜白把自己覆蓋的羊皮褥子讓出一多半給這對相好,三個人擠在一起,固然顯得地方窄小拘促,可也因為體熱的增發交融,憑添了一股暖氣,感覺上,不再那麼陰冷了。 下半身蓋上羊皮褥子,倪麗詩但覺寒意大減,一道溫熱的細流,輕過腳底循升至僵麻的腰腿並往全身擴散,那種熨貼與舒坦,較之先前的奔命荒野,幾有天壤之別,她暗自慶倖,虧得不曾調頭而去,這個選擇雖說有點委屈,無可諱言卻是選對了。 黑暗中,先是一陣沉寂,還是做「主人」的任霜白打破悶局: 「二位用過晚飯沒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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