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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任霜白低聲道:

  「前輩且請息怒,我只是認為,對一介女流之輩,手段實不宜過於殘忍,她母女二人,既非江湖強梁,亦不諳武功技擊,如照對付那些頑凶歹惡之徒的方式處置,未免失之嚴酷,所以……」

  屈寂粗暴的打斷了任霜白的話尾:

  「不要再說了,你是怎麼下的手?」

  任霜白道:

  「母女二人,俱是一刀穿心。」

  屈寂喝道:

  「你倒好心,不令那淫婦孽種受罪!」

  任霜白神態祥和,侃侃而言:

  「記得前輩並未交待如何下手,假如前輩事先有所令飭,我又豈敢不加遵從?」

  屈寂大吼:

  「這樣說來,難道是我的不是了?」

  微微躬身,任霜白道:

  「我並無此意,前輩。」

  屈寂氣惱的道:

  「不見人頭,我怎能相信你確然辦妥了事?」

  任霜白道:

  「我的承諾就是保證,九年來,我哪一樣、哪一樁欺瞞過前輩?」

  愣怔了一會,屈寂喃喃的道:

  「操,這倒也是事實……」

  任霜白接著道:

  「所以,前輩應該信得過我才是,我總不會為了這樁最易辦的小事而損毀在前輩心目中無瑕的信譽吧?」

  哼了哼,屈寂悻悻的道:

  「任霜白,一個男子漢?大丈夫,斷斷不可存有婦人之仁,由你處理這淫婦孽種的事情看來,你的心還不夠狠,方式仍欠果決,隔著練達圓熟的境界尚差遠了;想要往下活,活得有尊嚴,有意義,有權威,你就必須踩著別人的人頭朝上攀,行那小慈悲,只有自尋麻煩,憑添羈絆!」

  任霜白漫應著:

  「多承前輩訓誨,我記著就是。」

  屈寂的一雙眼珠子亂轉,忽道:

  「兩具屍體,你埋了沒有?」

  任霜白道:

  「沒有埋,全丟到『大龍山』山腳下那條濁河裡了。」

  凝瞪著任霜白,好半晌,屈寂始陰沉的道:

  「挺乾淨俐落的,一了百了,嗯?」

  任霜白聲色不動的道:

  「辦事切忌留下手尾,這樣豈不乾脆?」

  屈寂咬著牙道:

  「任霜白,你可千萬不要騙我,如果讓我查出來你在騙我,你就知道我待如何整治你——我將令你痛悔終生!」

  仕霜白淡淡的道:

  「我明白?前輩,我沒有騙你。」

  屈寂又惱、又氣、又無可奈何的道:

  「你曉不曉得,不見人頭,我有多麼憾恨?!」

  任霜白道:

  「我很抱歉,前輩,但人已死了卻絕對不假。」

  略微側過身左,屈寂指了指石壁間一個凹格。凹格裡,

  ※※此處缺兩頁※※

  「回前輩的話,當初前輩與我約定,將『劫形四術』相授,條件是必須為前輩完成五樁心願,在完成前輩這五樁心願之後,即可恢復我自由之身,現在這五件事全替前輩辦妥了,前輩放我他去,正乃守信踐諾之舉,又怎能指責我是過河拆橋、沒有天良人性?」

  屆寂額際暴浮青筋,口沫橫飛:

  「好個忘恩負義的東西,還敢放言頂撞於我?若沒有我,你豈有今天?居然說走就走,說散就散?那怕豢養一條狗,要分手,也會搖搖尾巴,伸伸舌頭,表一表受生養的情份,再怎麼著,也不似你這般的決絕寡薄!」

  任霜白冷冷的道:

  「前輩,我是人,不是一條狗。」

  屆寂緊閉嘴唇,在僵滯了片刻之後,才又有氣無力的道:

  「任霜白,唉,也許是我老了,不中用了,這些年來,和你相依為命成了習慣,一聽說你要離開,難免心緒浮躁,受不了刺激……人說同船共渡是有緣,你我相聚一場,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你這麼甩手一走,叫我殘年晚境怎生度得?」

  任霜白明知屈寂尚可照顧自己的日常生活,他明知他握有大把的錢財足以應付,但此刻揭破未免太傷感情,儘管心中有成百個反駁理由,仍不由得放緩了語氣:

  「請前輩寬懷,我這一去,並不是不再回頭,但有空暇,仍然會隨時來向前輩候安奉侍;前輩也清楚,先師尚有一段恩怨亟須我去了結,此仇此恨,年積月累下來,已在我心靈間形成極大的負擔,一旦不能了斷,便一日不得安寧,前輩既然關愛於我,務乞加以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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