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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趙玉蓮怔窒須臾,嘴唇控制不住的顫搐起來:

  「不必去找了?你,你這是什麼意思?莫非……莫非你是說,那沒良心的已經,已經……」

  明白對方所指為何,仟霜白搖頭道:

  「他還活在人間,活得雖不怎麼痛快,好歹仍然活著。」

  長長舒了一口氣,趙玉蓮拿手撫住胸間,呐呐自語:

  「可嚇死我了……」

  任霜白道:

  「你,還掛念著他?」

  趙玉蓮笑得好淒苦:

  「這位大叔?你這話就透著奇怪了,人家說一夜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海樣深?我和屈寂,乃是明媒正娶的結髮夫婦,我還替他生養了一個女兒,不管他為了什麼忽然棄我母女于不顧,夫妻的情份和事實總是不變的;十多年來,我靠自己一雙手維持這個家,拉扯他的女兒,我不想他回報我的辛苦,也不想他對我的寂寞掛慮、日憂夜愁,稍有補償,我但求他能回來,早早把這個殘缺的家彌合,亦好叫女兒有個爹……」

  任霜白望一眼站在旁邊的小小身影,放低了聲調:

  「當年,屈寂之所以離家出走的原因,大嬸你真不知道?」

  趙玉蓮形色傷感:

  「男是天,女是地,他為一家之主,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他要幹什麼,我哪敢多問一句?大叔,你也曉得,他又是個江湖中人,脾氣火爆得很,逢上不如意事,便經常三五天陰著張臉孔不開口,略微觸犯了他,就大發雷霆,把屋瓦都能掀了……那年他突然離家不歸,我也不是沒有尋思過因由,可怎麼尋思也想不透其中道理,直到今天,我仍然不清楚他為的是哪樁……」

  又坐回竹椅上,任霜白的眉宇問浮現著一層陰霾,他沉沉的道:

  「大嬸,你那當家的心性與眾不同,他的想法,不是這麼簡單……」

  趙玉蓮急切的道:

  「我不管這沒良心的怎麼想,我要去找他,我要當面問他,為什麼拋棄我母女倆十餘年不問不聞?為什麼要把一個好好的家搞得這般支離破碎?我要問他,我哪裡對不起他、那哪有虧一個做老婆的本份?大叔,十多年,十多年了啊,你不知道,我娘倆的日子過得有多辛酸……」

  任霜白怔怔的坐著,好久不出一聲。

  趙玉蓮湊近幾步,幽戚的道:

  「大叔,求你行行好,帶我娘倆去找他,我可以沒有丈夫,孩子卻不能沒有爹啊!」

  抿抿嘴唇,任霜白說活有些吃力:

  「我看,不必多此一舉,大嬸,你當家的殘廢有年嘍。」

  臉上五官驟而扭曲,趙五蓮倒抽著氣:

  「他,他殘廢了?怎麼會變殘廢的?人還能不能動彈?須不須要服侍?」

  仟霜白緩緩的道:

  「大嬸?你既知道他身為江湖中人,當該明白江湖道上的兇險酷厲,風雲莫測,水裡火裡,追魂奪命乃是常事;你當家的弄到今天這步田地,亦無非屬於道上恩怨,名利之爭,你無須瞭解太多,他能活到現在,已算不幸中的大幸了。」

  趙玉蓮惶惶然道:

  「請你告訴我,他身子哪兒不妥?要不要人照護?」

  任霜白道:

  「他是下半身癱瘓,不過?由於尚有武功在,靠雙手的幫助,仍可勉強移動,日常生活,亦可自行料理,沒人侍候,—樣能夠活下去。」

  趙玉蓮又央求著:

  「不管他如今變成什麼模樣,他仍是我的丈夫,是小慈的親爹,我不嫌他,大叔,我要去接他回來,好生服侍他下半輩子……」

  不自覺的嘆息一聲,任霜白道:

  「難為你們然記掛著這份夫妻之情,有恁般深長的愛心……大嬸,只怕屈寂的觀念有異,和你的看法南轅北轍?大相徑庭……」

  趙玉蓮形色間一片茫然?她呐呐的道:

  「我,我不懂你的意思。」

  乾咳—聲,任霜白儘量把措詞放得婉轉:

  「他不會見你們母女的?大嬸,因為他心態異常,或者說,經常會興起—種妄想,他剛慣自用,自以為是,加上疑心病重,往往就越陷越深,難以自拔,某些可能荒謬的事,在他的妄想揣測下,就認定是鐵的事實了……」

  趙玉蓮仍然滿頭霧水的道:

  「大叔,我還是不懂你在說什麼,這些,和我們全家團聚又有什麼關係?屈寂再叫古怪,再怎麼胡猜瞎想,也不能不認老婆、下認女兒啊!」

  咽了口唾沫,任霜白搓著手道:

  「唉,我實在不願把事情揭得太明白,大嬸,看光景,你似乎受了冤枉,可是屈寂硬要把這口黑鍋朝你身上扣,又叫我怎麼適從!」

  趙玉蓮已多少聽出任霜白的隱喻暗示,她神色一凜,挺起腰脊:

  「大叔,是不是屈寂對我有什麼誤解,有什麼不滿?你明說了吧,我若做錯了事,我承擔,可我沒有做的,也不能含血噴人,硬拿頂帽子給我戴!」

  任霜白猶豫了—會,才輕聲道:

  「小孩子不方便聽吧?」

  趙玉蓮強持平靜,卻免不了那樣的艱澀:

  「不要緊,大叔,我在孩子面前?沒有見不得人的事,有什麼話,你照直說就是。」

  任霜白坐直身子,形容凝重:

  「大嬸,你還記不記得,屈寂是什麼時候不告而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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