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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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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青山孤鴻 一條小小的溪流,溪流上有座石砌的拱橋,隔著橋邊不過三二十步,起一幢兩暗一明的磚瓦房,屋前圍以竹籬,自籬門到階端,鋪設著青石板通道,地方很乾淨,也很隱蔽,這裡距離最近的市集,亦在十多裡以外了。 溪邊,鐘若絮正就著一塊平滑的石頭,輕輕搓洗著衣物,看她一會兒用皂莢,一會兒換木棍,一會兒又拿水清濯,動作熟練又自然,顯見這位大姑娘是習慣于操持家務的。 隔著鐘若絮不遠,任霜白就盤膝坐在一截樹樁上,午後的秋陽,染得他蒼白的面頰幹添一抹朱紅,他靜靜的望向鐘若絮這邊,似乎也能看到鐘若絮鬢間的汗珠,徽酡的容顏,似乎小溪的粼粼波光亦入眼內。 擣衣聲停息的片刻,任霜白輕聲開口道: 「歇著吧,別累著了。」 鐘若絮回過臉來,抿唇一笑: 「你就把我看得這麼嬌嫩呀?這些活兒,我做慣了,一點累不著我,趁下午日頭好,早早洗完了晾起來,入黑就能收摺啦……」 任霜白道: 「以前,你和令兄在『鬼馬幫』的時候,也都是由你招呼令兄的日常起居?」 點點頭,鐘若絮道: 「『鬼馬幫』的首腦級人物,並不和大夥一起生活,幹時各帶著家眷分開來住,哥跟我配得有一幢房子,家務事當然就要我來操理了,其實男人家有幾個會洗洗弄弄的?多少年來,誰主內,誰主外,差事不早已分定了?」 任霜白莞爾道: 「這倒不一定,在我眼睛還未失明的辰光,我就經常替我師父做飯洗衣,小縫小補我也來得,你大概不相信,我還會釘鞋底、拿細竹編涼席呢。」 擰乾手上的一件短衫,鐘若絮邊睜大兩眼: 「當真?」 任霜白道: 「不騙你,等有空閒,我露兩下給你看,一般而言,都說女人的手巧,殊不知男人的手亦有巧的,端看你處在什麼環境下,肯不肯去學罷了。」 鐘若絮感慨的道: 「霜白哥,如果你的一雙眼不瞎,該有多好?偏你就狠得下心,為了完成誓願,把自己糟塌成這個樣子,你,唉,真叫何苦?」 任霜白沉默了一會,始淡淡的道: 「人活著,總得盡點本份,負點責任,總得有個指望,假設連這些最基本的事情都辦不到,活得就太辛苦、太欠缺意義了,而即使為了如此小小的原則需求,有時候,也要付出極其慘痛的代價,自古以來,天下便沒有白搭的事……」 鐘若絮若有所思的道: 「你腿上的傷,快好了吧?」 任霜白摸了摸曾被施心痕「雙蠍螯」傷及的部位,神色平靜: 「已經合口了,只是前些日肋骨受創的地方還偶而不適,隱隱有悶痛感,我想,再養歇幾天,應可無礙!」 把洗淨的衣物放進一旁的籃子裡,鐘若絮順便就著裙兜揩幹雙手: 「搬來此地也有半個月了,霜白哥,你朝後有什麼打算?」 任霜白道: 「過幾天,我要出門辦兩件事,辦妥之後,咱們便合計合計,怎麼替你哥哥報仇。」 鐘若絮有些悒鬱的道; 「哪兩件事,非辦不可?」 任霜白無可奈何的道: 「非辦不可,這是我和屈寂當初的約定,我起過誓的。」 日光垂落到溪面上,鐘若絮道: 「霜白哥,有沒有危險?」 任霜白笑了笑: 「任何主動侵犯他人的行為,都免不了要遭到抗拒,至於這抗拒的力量是大是小,除了事先的查探之外,猶得看幾分當時的運氣,鐘姑娘,施心痕圖謀令兄妹之舉,不就是個例子?」 鐘若絮不禁愁上眉梢: 「這麼說來,你要去辦的事,仍有著難以揣測的風險了?」 任霜白舒直雙腿,道: 「江湖生涯,水裡來、火裡去,要想過得太平,談何容易?」 鐘若絮用手微掠鬢髮,低著聲道: 「霜白哥……我,我陪你一起去,行不行?」 任霜白輕喟一聲: 「我要去的地方,不適合你去,鐘姑娘,那全是在玩命。」 鐘若絮忙道: 「你別以為我沒有用,霜白哥,多多少少,我也能幫上點忙。」 眼睛對著鐘若絮,任霜白緩緩的道: 「我沒有輕視你的意思,鐘姑娘,我只是不願你跟著我去涉險,這不關你的事,所以,你並無義務、更無必要承擔任何可能的閃失。」 鐘若絮強顏笑道: 「老實說,跟在你身邊?我也好放心,不管有個什麼後果,總比日夜懸吊著一顆心,忐忑不安的數日子要強……」 任霜白搖搖頭: 「你不能跟我去,鐘姑娘,鐘家如今僅剩下你這一根孤苗,萬一有個不測,你叫我怎麼向你九泉含冤的哥哥交待?朝後,你還有更重大的責任要擔,不相干的事,你就別管了,這趟出去,我自識得利害。」 鐘若絮神情黯然: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啟行?」 任霜白道: 「再過三五天,就該上路了,老屈不是個有耐性的人,待辦的事,他雖然不曾設下時限,卻已明裡暗裡表示過他的盼切,反正遲早得替他了結心願,早辦了,早脫身也好,鐘姑娘,我等於被他拿一根無形的繩子拴著,誓約未盡,便永難超度……」 鐘若絮悵悵的道: 「霜白哥,這世上,怎麼壞人恁多?」 任霜白苦笑道: 「其實好人也不少,可惜的是,我們全沒遇上。」 鐘若絮擰著兩手,道: 「這一去,約摸多久才能回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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