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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快得不容人們的意念稍有回轉的餘地—

  「哢嚓」一聲,一陣血光近濺,咫飄絮的左手齊腕飛落,但是,他的角蛇刀也在寒山重的腰際擦過,順著腰肋,劃破丁一條不規則的,長約半尺的血口子!

  哧哧一笑,寒山重的皮盾呼的一旋倒翻,快捷至極的砸下,這是他的「落磐盾」法中精絕之式:「墜星石」:「砰」的一聲震響裡,攙合著骨骸的脆斷聲,兩條人影蜀分,角蛇刀揚射寒山重咽喉,寒山重振吭道:「陽流金!」

  朝斧突飛,「當」然撞響中對方的角蛇刀閃著火花搖曳彈出,寒山重身形猝進,皮盾猛擊斧柄;於是,幾乎像是二人方才分開的同時,戟斧的尖端已那麼狠毒的深深插進展飄絮的胸膛之內!

  展飄絮渾身一抖,整個人葛地挺立不動,寒山重手腕一振,戟斧已經拔回,大股的熱血,「哇」的噴了他—身皆是。

  定定的瞪視著寒山重,展飄絮的嘴角在輕輕痙攣,胸前的鮮血卻泉湧般突突冒出。

  寒山重也冷沉的凝注著他。油汗隱隱在面孔上浮著一片古怪而錯雜的表情,就是這樣,二人靜立不動的互相盯視了好一會。

  周遭了是一片死寂,聽不見一丁—點聲息,甚至連那數十個人的呼吸聲也是如此輕細若無,如果勉強說有,那就是幾十顆劇烈蹦跳的心了,

  艱辛而吃力的,展飄絮舉了舉已被斬斷而血肉模糊的左手道:「寒山重……你勝了……」

  寒山重努力張開緊咬的牙床,語聲有些暗啞的道:「多少年來,寒山重—向如此,飄絮,你該早知道的。」

  搖搖頭,展飄絮的面孔已開始泛起一層灰白——死樣的灰白:他身體搖晃了一下,儘量提著。

  「我……我不服你……今……今生鬥不過你,來世……我會再尋你……寒山重,我……我的肉爛成糜……骨蝕成灰……我也忘不了這……這深仇大……恨!」

  寒山重微撇唇角,冷森的道:「你來,展飄絮,我任何時間都等著!」

  「記著……」

  展飄絮的瞳孔光芒散亂,他咬著牙,斷續的道:「記著……這次搏戰……永不會結束……永不,它將延續十年……百年……千年……今生……來世……以及生生……世……世……」

  語聲沉寂了,但是。展飄絮的眼睛仍舊眨著一種死魚般的瓷光瞪視著寒山重,一功不動,像要將他所有的餘恨在這空茫的怒視中排遣出來。風,刮著他披散的頭髮,吹著他衣衫的下擺,身蔔,塵土,沾著血,好淒涼,又好慘曆!

  好一陣,好一陣滅寂般的肅穆——

  「哇」的一聲尖叫響在寒山重身後,似一陣風,在空中飄拂中一條人影狂號飛撲而來,寒山重嘴角勾成一度彎曲的半弧,倏然半轉身軀。左腕猝揚,那名黃巾大漢隔著他還有五六步已慘啤一聲,打著旋栽倒於地,而這時,才由空氣中輕輕傳幾下叮噹的銀鈴之聲,那只魂鈴,則早已深嵌入這名黃巾大漢的咽瞅中了:「俞堂主啊一一」

  —片悲號響在四周,八條人影舞動著亮閃閃的兵刃猛撲向這邊,同一時間,那蓄著一鬍子的漢子也悄無聲息的與另一個大塊頭悄然襲到,寒山重長嘯如虹,在原處狂風似的單足拄地暴旋,左手上下飛舞,八枚魂鈴叮噹著分成八個不同的角度、迥異的位置閃射而出,空氣中響著魂鈴的哭泣,響著魂鈴的哽咽,而那去勢卻比夜空的流星更為迅捷,當人們眸子印人那閃晃的細細銀色曳尾,而八個攻來的大漢已在數聲兵刃的斷裂聲中哀嚎著滾在地下,在他們窒息的悲嗥厲叫裡,在他們的撲騰翻滾中,可以隱約看到那都在一個位置嵌入的魂鈴—咽喉的正中間。

  不錯,有三名三月派高於更盡力以自己的兵器攔阻那奪命的鈴當兒,但是,他們卻忽略了「閃星魂鈴」的真正狠毒之處,除了快,更加上發自心脈丹田的「元陽力」,這股力量分別貫注於魂針之中,足能洞穿老松之幹,鋼鉸敗革,而卻不損及洞穿處周沿的絲毫!

  像—下扼斷了聲源,所有的嘩叫驚嚎猛地靜止下來。靜得似在墓地,在幽谷,所有的三月派人馬完全震駭得不知所措,宛如已將魂竅飄出了軀體,他們個個目瞪口呆,腦中混雜驚恐得似一團亂麻。任什麼也做不出,在這—刹,通通變成了白癡。

  人人呆立著,人人的心腔在狂跳,下—步該如何?三月派的朋友都傻了眼。不錯,他們還知道憤怒與仇恨,可是另—個本能的直覺。也使他們更明白生命的可貴與不冉。人,只能有——次的死亡啊……

  紫紅色的皮盾輕輕在寒山重的左手上旋動。他俊俏的面孔上顯示著一片深沉得近似冷酷的神色,平靜的,他向著四周的三月派人馬道:「如果你們現在退去,甘陝兩地三月派尚可保留一席之地,你們如若怨恨難消,可以再加整頓來導找我寒山重復仇,回去後,你們便向你們的夥伴解釋,說是因為不願毫無代價的白白犧牲才保存實力含辱退去以待東山再起,這樣,能以證明你們仍是英勇而忠義的,當然。我們大家都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為了各位的小命,為了各位的家小。我寒山重不再沾染你們的鮮血。」

  說到這裡,他的嘴角帶著—股奇特的意味撇了撇,又道:「我寒山重答允你們維護你們今夕的聲譽,而且。更歡迎你們前來索還舊債,不論何時何地,不論是指名找我寒山重還是浩穆院!」

  周遭沉默著,沒有人答腔,也沒有人議論,但是,看得出他們的神色開始猶豫,目光在微微閃爍……,在那些橫臥的屍體上取回了魂鈴,寒山重唇角那一抹微笑義已逐漸變色……

  「嚓」的一聲,寒山重將戟斧插入他身前的泥土中,雙眸暴射出一片狠裂的光芒,他冷酷的道:「抬著你們龍頭及兄弟們的屍體離開,走得遠遠地,我寒山重給你們八個字的時間考慮,只要這八個字自我口中說出。而各位仍未退去。便是表明各位有意與我閃星魂鈴—決生死,到了那時,我寒山重自會捨命相陪!」

  「浩——穆———鼎——」

  四周的三月派人馬從第一個字激蕩在空氣中,已經偷偷的互相窺視,第二個字吐時,有些人的腳步己在不自覺的悄悄移動,三個,幢幢人影已有一小部分黑暗中慢慢退去,到「鼎」字出口,緩慢的行動成為明顯。近一半的仁兄穿越斑竹叢外,發力奔入沉沉的夜色之中。

  睜著光輝閃閃的雙目,寒山重又昂厲的道:「大威一—震——天」

  剩餘的三月派人物在這後面四個字的飄浮裡,已經完全失去了他們的尊嚴,信心化為煙霧,恐懼與自保的意念代替了憤怒仇怨,像是一群烏獸哄然而散。但是,他們卻還保留了一丁點兒血性,有十多名大漢飛也似的奔了過來,匆匆忙忙扛起地下同伴的屍體,另一個生著一雙斜吊眼的中年漢子掠過寒山重身邊。抱著挺立未倒的展飄絮遺屍躍彈而出,當他身形淩空,還匆忙的回頭盯了寒山重一眼,這一眼盯得如此匆忙,但是,寒山重卻已覺出他瞳孔深處所露出的刻骨之恨!

  心頭一動,他又淡淡微笑。是的,他也總算替聯飄絮稍稍找到了一絲安慰,三月派中,還有人敢恨,雖然,這恨也是如此畏縮與隱諱!

  俯身拔起戟斧,左腰肋間有一陣痙攣的扯痛,他斜著目光瞥—眼那已結上了血痂的傷口。傷口周遭的血跡已成為烏紫。多少年來,在刀山劍林打滾。在生死界上徘徊,身上,這些紀念是太多太多了。而這殘酷的痕印,卻又怎比得心靈上的惆悵于萬—?人,不論善惡。從是要死的,但是,為何卻往往都是自已去扮演那索魂者呢?

  精舍前面的院落中,已不見方才的淒慘,只見灘灘濃淡不勻的血跡灑染四周。那殺伐,那嘶喊,那悲號,仿佛已經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來得也快,去得也快,世事,太也無常,太也虛渺了啊。

  長長籲了口氣,寒山重拖著疲憊的步子行向斑竹圍繞的林叢之外,他需要好好睡一覺,腳步踏在那條碎石道上,背後,響起了精舍的「吱呀」啟門之聲:「寒……寒大當家……呢,你,你先進屋來歇會吧?」

  是胖大娘焦銀花的聲音,帶著無比的驚服與佩服,還有,晤,一絲絲兒阿諛。

  寒山重沉沉的停住了步子,又繼續向前行去,懶懶的揮揮手,語聲飄在寒瑟的空氣裡:「罷了,大娘,待明日,寒山重來向你請安。」

  七天,悠悠忽忽的過去了,今晨。初雪鋪地,但旭日的光輝卻是如此明亮,帶著暖洋洋的金黃。足個適於趕路的日子。

  店掌櫃率著四名穿著長衫的門面夥計,肥胖的臉上浮著殷勤得帶有惶恐之色的笑容,躬著腰送走了這幾位豪闊而又令他膽顫心驚的貴客,這幾位貴客分力兩批,一批五人向南,另一批三人朝北。

  當然,他們是寒山重與胖大娘兩撥人,這時,胖大娘焦銀花流露著無限依依:「寒大當家,說了千句萬句,也道不盡說不盡老身心裡對你的深切感激,大當家,但願你福壽雙全,多子多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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