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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三十二、雲湧風淒 斷命飛魂

  谷口,被一堆亂石封死,大小的石塊層疊散亂,像是自天上掉下來的一群隕星,但寒山重知道這不是隕星,這是加以人工的陰毒詭謀。

  他的那雙如劍的眉毛結了起來,瞳孔中的光芒在刹時變得冷森而悠遠,嘴唇殘酷的緊閉著,在他躍過石堆的瞬息,戟斧與皮盾已分握手中。

  晤,隔著谷口約有二十丈遠,無數人影正在閃晃撲騰,地下;已橫七豎八的躺下了數十個人,不全是屍體,因為還有慘痛的呻吟聲播揚在寒夜的空氣裡,只是分不出哪些是死人,哪些還留著一口氣……

  靠在那片落盡了葉子的灰白樹幹邊緣,全身黑衣的司馬長雄正起落如電的搏擊著一個手執紅色笛子的黃衫老人,那慈眉善目的黃衫老人——閻王笛子沙心善!

  無緣大師顯然已是十分疲累,他的一身灰僧袍破裂得條條片片,而且,沾滿了血跡,這些血跡,不知是他自己的,還是他敵人的,嗯,他的敵人,一個身材粗壯結棍,渾身肌肉盤虯的青鬍子大漢!

  這蓄著滿頜青鬍子的魁梧大漢,一身武功十分驚人,行動之間不但強悍,身軀更是快得有如風掣流電,在撲擊迎拒的閃遊裡,有一股子說不出的獷勇暴烈的味道,看情形,無緣大師只怕一下子還不容易占到他的便宜!這人的手裡,拉著一條以銀色鏈練環扣接的鬥大尖錐,另外,有三十多名穿著各色衣衫,形容猙獰的大漢,在一個身形狡詐滑溜的四旬瘦小漢子率領下圍攻著兩個人——兩個長髮披拂,行動踉蹌的女人!

  寒山重一口鋼牙咬得咯咯作響,他已看見橫臥地下的錢琛,這己棄邪歸正的錢琛,他卻躺在地下,半邊臉孔染滿了鮮血,一隻眼睛已暴出了眼眶,胸側的肋骨白森森的戮破了肌膚穿出體外,他手裡還緊握著一柄尖銳的匕首,在他周圍有著五具屍體僵臥,每具屍體的胸口,都深深插進一柄匕首,寒山重知道,殺他的是閻王笛子沙心善,而纏鏈手賈如鉤必定又是雪上添霜一錐——或更多錐!這種死法,寒山重十分熟悉,長久的血腥生活,己使他能在一瞥中便可判斷出死者是致命於何種兇器,而此刻,兇手正在左近。

  慢慢地,他一步一步走了進去,轉攻著那兩個女子—夢憶柔及郭雙雙的數十個形態邪惡的大漢,已有一部分發覺了他,但是,這些角色似乎並不認識這突然來臨的人是誰,他們甚至不明白一面死亡的羅網已經緩緩罩了下來,其中兩個大漢一使眼色,怪叫著道:「裘大哥,又有個兔崽子上門了。」

  裘白避過了郭雙雙的連環七劍,身形閃晃中揮出九掌,頭也不回的道:「苟老三,你帶五個弟兄去拾掇他!」

  一個穿著羊短馬甲,燈籠褲的斜眼漢子答應一聲,回手招呼了五個同伴匆匆躍出戰圈,像六頭猛虎似的沖向寒山重!

  斜眼漢子一橫手中的大板斧,邪氣的盯著寒山重大笑道:「好相公,敢情你也是玩斧的,還多了個皮盾兒哩!」

  裘白正逼得氣喘吁吁的郭雙雙往後倒退,郭雙雙一面還得護著功力不濟的夢憶柔,周圍的猝襲者又是刀劍齊上,淫惡的哄笑穢語也不堪入耳的鑽進了她們蒙不住的耳朵,裘白這時卻已聽見了那苟老三的諷語一一

  這幾句諷辱對方的俏皮話好像鋼針一樣紮進了這位瘦小的江湖客心裡,他差一點嚇癱了,全身猛的一痙攣,宛如見了鬼似的驀然竄了出來。

  寒山重盯著沖向他來的六條大漢,防防笑道:「你們這些偷雞摸狗的下三流市井無賴,江湖上的血雨腥風你們只怕連邊也不配沾上。」

  那苟老三一個箭步沖了上來,大板斧一揚猛砍,口裡罵道:「去你娘的狗熊,看你嫩得像——」

  他的話還沒說完,戟斧的尖刃已那麼不可思議的在候閃之下似有鬼一般戳進了他的肚腹,苟老三甚至連痛苦還不曾感到,他的肚腸已被全盤扯了出來,戟斧的鋒口一斜,輕輕的一聲「哢嚓」,這位吊著一雙眼的好漢已丟失了他那顆鬥大的頭顱!

  這時,白狼裘白的倉皇叫聲已來不及的傳到:「快追,他是寒山重——」

  苟老三的屍體尚未倒下,一腔熱血方才標濺,寒山重在一個猛烈的旋轉下已同時斬死了三個目瞪口呆的敵人,其他兩人還沒有來得及動上逃走的念頭,那紫紅的皮盾已似來自虛無,將他們淩空砸了出去。

  從開始到結束,只有一眨眼的時間,而在這短促的時間裡,六條生命己告終結,他們的父母養育了他們數十年,該不知道他們會結束得如此之快吧?

  寒山重豁然大笑道:「朋友們,這才叫打架,這才過癮。」

  笑聲中,他直撲向前,生硬的道:「飛狐狸,今日再不收拾你,你大約就要成精了!」

  飛狐裘白慌忙後退,邊駭然大叫:「萬毛子,阿洪,快來截住他!」

  被他招呼的兩位仁兄不禁都傷了,他們深知飛狐裘白的功夫比他們兩人加起來還強,而且,平時也狂得厲害,怎的與對方連照面才只打了一下,就已嚇成了這付德性?這是怎麼回事?

  寒山重哧哧一笑,狂風暴雨般朝裘白劈出了三十七斧,裘白驚得只顧東竄西躲,甚至連叫也叫不出來了。

  斧柄在寒山重手上一轉,他人己倒射而回,起落之下,九條軀體血肉橫飛,在一片鬼哭狼嚎的慘叫聲中部打著轉轉橫摔了出去!

  皮盾閃映出一片紫紅色的芒彩,那麼美妙的翻起斜砸,三柄鬼頭刀接著兩條倒刃鞭震飛空中,斧刃犀利的顫動跳躍,而在那快捷得像狂風一樣的跳動中,又有七個大漢屍橫塵埃!

  殷紅的鮮血沾染在斧刃與盾面上,當舊染的血跡還在淋漓流灑,新的血跡卻已噴灑了上去,厲呼悲嚎之聲似是永遠不會停止般淒怖的連接著響起,僅只在人們呼吸的間隙裡,圍攻夢憶柔和郭雙雙的三十多名凶漢已躺下了二十多:

  寒山重宛如一個飽受了千年怨氣的惡魔突破了十八層地獄出來,戟斧旋舞著,皮盾滾動著,而在斧與斧的飛閃裡,盾與盾的刺沖裡,一條條的生命便隕落了,隕落得那麼乾脆,那麼爽利,絲毫不拖泥帶水!

  只剩下三個人了,寒山重的戟斧晃起一抹冷電,「嚓」的一聲劃開了其中一個的膛,另一個瘦子還沒有來得及奔逃,堅硬的皮盾已將他的腦袋生生砸進了頸腔,最後一個大麻子心膽俱裂的嚎叫一聲,丟了兵器,「撲通」就朝寒山重跪了下去。

  哧哧一笑,寒山重微微半側身,在他身形半旋的刹那,右腿已倏而伸縮,將這位麻子仁兄一腳踢出去三丈遠近,整。個下領完全與上邊的臉孔分了家,像半個爛柿子一樣飛出去老遠。

  郭雙雙扶著夢憶柔,兩個人都喘成了一團,身上沾滿了鮮血,長髮都披散在肩頭,血,分不出是她自己的還是敵人的,兩張俏臉兒白得似紙,尤其是郭雙雙,更是全身抖索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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