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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咽了口唾沫,邵標低啞的道:「杜明掘得玉之際,也正是他們兩人聞得風聲前往尋取之時,他們慢了一步,已被杜明獲得,本來,他們準備下手硬奪,但是,恰巧司馬長雄率人趕到,與杜明商談之下妥協了買賣,賈如鈞與裘白兩人見狀十分憤恨,乃隨後跟隨至浩穆院附近潛伏,待杜明身懷巨金出了浩穆院,在騎田嶺隱蔽之處,賈如鈞及裘白二人便同時出手淬擊杜明……杜明雖然也識得幾個式子,卻遠非此二人之敵,照面之下,便被殺死當場,賈如鈞與裘白劫去杜明身上黃金,又搜出杜明懷中的幾封信函,知道杜明還有一個妹子叫杜妮,他們兩個性好漁色,當時都動上了腦筋,因而尋到杜妮編出一番謊話來誘使她隨同逃匿,因為杜妮與其兄杜明相依為命,一旦失去依恃,當然惶恐悲憤,也就更加容易墜入賈如鈞與裘白所設的圈套……」

  邵標說到這裡,賀仁傑已是雙拳緊握,一口鋼牙咬得咯咯做響,兩隻眼睛突得有如銅鈴也似,寒山重擺擺手,悠閒的道:「說下去,邵標。」

  潤濕了一下嘴唇,邵標避開賀仁傑那雙宛似噴火的目光,繼續說道:「本來,杜妮早就遭到他們兩人污辱的,但因這兩人都對杜妮懷有企圖,互相牽制監視,才一直平安無事……這種情形,直到杜妮有一天遇見了賀仁傑才開始轉變,待賈如鈞和裘白發覺,已經不及挽回,他們只好將計就計,硬著頭皮成全了杜妮的婚事,但是,賀仁傑卻被他們利用了!」

  喉頭像野獸般嗥吼著,賀仁傑咬牙切齒的道:「邵標,我要生啖了你們這群畜生……」

  寒山重一拂衣袖,安詳的道:「這年頭,人心本就歹毒陰詭,錯只錯在你老邵真太過份了。」

  朝邵標看了一眼,寒山重道:「那烏心掌,他們是怎麼做出痕跡來的?」

  邵標揉揉眼睛,低低地道:「先用內力朝屍體上重擊造成青紫,再用『黑藤水』浸染,黑藤水有浸淫之毒,而且永不褪色,浸上去就和司馬長雄的烏心掌拍過一般無二……」

  寒山重笑笑,道:「難為他們設想周到,但是,你又如何知曉得如此詳盡?」

  邵標禁不住一哆嗦,恐懼的叫:「我沒有與他們同謀……寒山重,你要守信諾……」

  寒山重哼了哼,冷然道:「我並沒有毀諾,我只是在問你的話!」

  滿臉黝黑的橫肉扯緊又松,邵標惶惶的道:「他們……他們瞞不過我……我在一家客舍裡遇上他們,那晚,大家都喝了些酒,我們又是素識,一談起來,大家在你手上都有一肚子委屈……他們雖未盡言,但我多少知道了一些,再加上日後相處時的片片斷斷,自是不難窺其全貌……」

  寒山重哧哧一笑,道:「你大約也套出了不少內情吧?你本就滑得帶油了。」

  這時,坐著的賀仁傑忽地站了起頭來,他顫巍巍的,一步一步的行向邵標,邵標雙目突睜,驚恐的叫:「寒山重……姓賀的要動粗……」

  寒山重冷然注視賀仁傑,陰森的道:「站住。」

  賀仁傑沉濁的喘著氣,一張面孔漲得通紅帶紫,頷下虯髯不住抖索,他瞪著那一雙充滿血絲的牛眼,喉嚨裡呼嚕嚕的咆哮:「我要扼死這畜生……一個個生剝了他們……」

  寒山重有如一尊魔像般挺立不動,平靜得近乎冷酷:「我說,賀仁傑,你站住。」

  這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卻宛似一把把的冰碴掖在賀仁傑熊熊冒火的心裡,他惕呆呆的站住,全身出著汗,發著抖,終於,面色青白的頹然坐倒!

  寒山重注視著他,淡淡的道:「我答允邵標生路,就必須叫他活著,老實說,他並非怕你,更不是畏懼你那幾下子莊稼把式,他只是因為愧疚惶恐才不敢、也不願與你對手,你要有自知之明,不可一味逼人走上絕路!」

  說到這裡,寒山重略一沉思,又道:「何況,主凶並非邵標,冤有頭,債有主,流血也該找個正確的物件,邵標助紂為虐,欺瞞詐騙,他已有一雙耳朵及一隻腳做為代價,這,已經很夠了,現在,嗯,我要放他離去,我想,他以後該不會再蠢得重犯相同之過了。」

  賀仁傑驀地抬起來,悲切的大叫:「你……你怎麼知道他所說的全是真話?他能騙我難道就不會騙你?不會騙天下人?」

  寒山重雍容的一笑,道:「騙你容易,朋友,要騙我寒山重卻不簡單,而且,我若發覺邵標騙我,他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被殺,一條是自殺!」

  說到這裡,他轉朝邵標露齒一笑:「對不,邵標?」

  邵標急不迭的連連點頭,那副恨不得挖出心來表白的模樣,真是又可憐,又可笑,寒山重雙目注視著他,半晌,道:「好了,老朋友,你可以離去。」

  長長的籲出一口氣,邵標像爬過刀刃之山而終於到達頂峰後似的如釋重負,他俏然拭去滿頭冷汗,向寒山重一抱拳,感激涕零的道:「寒……寒兄,我邵標會永遠記住超生之德……」

  這山谷裡曾經歷過一場浩劫,焦黑的岩壁與殘餘的柴燼相映,還四處飄散著嫋嫋的青煙。

  寒山重到達山谷的入口了,可以聽見一陣陣兵刃的交擊聲與比喝聲,偶爾慘叫連成一片,顯然,外面激戰正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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